大切刹停在停止线,原昕和庄星辰朝刑侦大楼走去,原昕边走边跟身旁的庄星辰说话:“吃什么啊,都这点了,今儿先将就一下,定个你上次喝那汤行吗?”
庄星辰双手插在棒球服衣兜,看着原昕舒展的眉峰,觉得这人什么时候能再成熟点:“随便。”
“你看!”原昕锋利的眉毛一剔,显得有些苦恼,他看着庄星辰冷淡的眉眼,从神态看他大概是叹了口气,虽然非常细微,但他还是发现了:“你要知道,随便是世界上最难办的事,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咱就换一家,别显得我,我们市局抠搜似的,我靠!”
原昕跟庄星辰说完话一回头,鼻子正好撞上一人,他捂着酸溜溜的鼻子,瓮声瓮气喊道:“你着急投胎是吗,幸亏我这鼻子不是整的,要不你给我撞歪了,看我不……”
撞人的正是赵哲,他身后跟着一队人,看样子是要出任务,他用拳头怼了一下原昕的肩膀:“我不着急投胎,可有人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
大切的排气管还没凉透,就又疾驰在马路上。原昕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驾驶这头的车门兜里掏出一条士力架递给庄星辰:“得,别说营养汤了,外卖都没得吃了,你这身子骨娇气,大病初愈的,先垫补点,等完事了,我们去吃顿好的。”
庄星辰其实早就饿了,他一只手偷偷伸进衣服里正揉着闹腾的胃,见原昕递过来的吃食,他接过来,打开,从中间掰开,然后递回给原昕一半。
原昕余光瞄了一眼,然后笑着接过去,一股脑全塞嘴里了,他咂摸咂摸嘴,心想:真甜。
二十分钟后,叶子KtV。
叶子KtV是辽海市最大,最豪华的夜店。这个时间点还未上客,但店门前的警戒线前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红蓝警灯闪烁,对讲机的吵嚷震天,刑事摄像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原昕把大切停在警戒线外的马路边,回头看着庄星辰:“投胎的人以一种倒胃口的方式离开,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庄星辰见过太多惨绝人寰,血腥的场面,他曾经在死人堆里躺了一夜,还有让他终生难忘的“炸酱面”,心理的承受水平早已达到了最高标准。
见状,原昕抬手一指前方:“那就走吧。”
叶子KtV楼前的空地上,俯卧着一个人,他胳膊和腿都以极为吊诡的姿势弯曲着,那是高坠时全身骨折后形成的“假关节”现象,死者的周围铺满了鲜红的血肉,但更为诡异的是他的人头在身体五米远的位置。
场景堪称惨不忍睹,但奇怪的点在于死因是高坠,为什么却尸首分离?
“哎呦~”原昕蹲在尸体的旁边,抬手捂住口鼻,他瞥了眼死者的头,啧啧道:“这肤色,这轮廓,还是个外国友人那。”
“哇偶——”这又是孟媛。
只见她在原昕严厉的目光中,双手紧捂着嘴,硬生生把翻涌的恶心给压下去了。
“别难为自己,”韩栋从兜里抽出纸巾,递过去:“赶明儿就调回后勤吧,听话。”
孟媛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韩栋,声音含混不清:“不可能!”
庄星辰一声没吭,他其实早就注意到那是个外国人,不光注意到了,而且死者他还认识,赫然是阿金!
阿金怎么会在这,上次袭击失败后,庄星辰以为他早已逃离了辽海,难道他这段时间一直都隐藏在辽海?他在这里干什么?又是谁杀了他?
原昕围着尸体转了一圈,问范达:“怎么回事?死因不说是高坠吗,这怎么还斩首了呢?”
范达带着手套的手指在截断的脖颈处摸了摸,回道:“这是生前伤,他是先被斩首,然后才掉在地上的,就算不斩首,他从七楼摔下来,也活不成。”说完他直起身,仰头看向KtV的大楼,十几秒后,他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这太凑巧了点,他也太倒霉了。”
“啥呀?”原昕不明白,他顺着范达的目光看去,“怎么回事儿?”
范达从刑事摄像手里接过照相机,镜头朝楼体墙面照去,他调好焦距,放大,然后指给原昕看:“你看,这就是‘凶手’。”
原昕凑过去,眉头微蹙,仔细端详,只见超高清的镜头里赫然出现一个带血的铁质东西,它紧挨着KtV楼体,那是挨着楼体搭建的一个棚子,从棚子的房檐处伸出一块铁皮,此时,铁皮上还沾着新鲜血迹。
范达解释:“死者是先从七楼掉落,正好被伸出来的那块铁皮阻挡,但刚好脖子接触,铁皮的边缘锋利如刀,再加上高坠的速度与重力,才切断了头。”
法医助手吴丹和痕检主任步见德一齐上阵,吴丹从二楼的楼道窗户望过去,冲楼下大喊:“上面好像有东西!”
步见德小心翼翼跳下窗口,矫健地落在棚顶,将一个黑色,杯口大小的塑料包裹的东西装进物证袋。
楼下的民众对于这种热闹从来都是百看不厌,挤破头也要往前上,不少人还探头探脑地,拿着手机朝血沫哈呲的现场照相。
“你!说你呢!”原昕直起身,踏着勘查踏板几步踱过去,劈手夺过几个姑娘的手机:“拍什么呢?小姑娘家家,怎么什么热闹都爱凑,这么恐怖的现场你们都不怕?还拍照,小心晚上人家提着自己的头,管你要照片去,孟媛过来把她们手机相册都给我删了!”
原昕疾言厉色喊完,走到庄星辰身旁,朝身后的现场扬了扬下巴:“怎么着,你先回去啊,现在好像用不到你。”
“事情变得麻烦了。”
“嗯?”
只见庄星辰柔亮的头发被斜阳晃成暖色,但由于他侧身而立,一张脸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样,原昕注视着他白皙的侧脸,可以看出对方的面色严峻,甚至有些阴恻恻的。
原昕回头看了一眼血腥的现场,然后再次望向庄星辰疏离的眉眼,他不明白庄星辰为什么会出此一言,正当他开口说话时,被刚回来的痕检主任步见德叫住。
“原副!”步见德把物证袋拿过来,递给原昕:“在棚顶找到的,上面有指纹,已经采集过了,等回去再跟死者的比对,看是不是他的。”
原昕隔着塑料袋按了两下,包装的很结实,但能感觉到里面很柔软,他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打开物证袋,取出里面黑色的塑料小包,极为小心地,慢慢打开,众人的目光齐齐望过来。
黑色塑料包装的最后一块被拨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略带一点黄色的粉末状物质。
顿时,原昕的瞳孔一缩,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包粉末有些不同寻常,他把鼻子凑过去,然后看向正盯着他的庄星辰,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那赫然是包毒品!
“哎呦,让我进去!”不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一道倩影摇摇晃晃地从围观的群众里挤进来:“别拉着我啊,我是这的老板……”
此时,赵哲正带着一队人从大门出来,他朝守在外围的辖区民警一抬手,示意让人进来,女人朝拦着她的民警“哼”了声,随即踩着细高跟,一步三扭腰地朝现场走来。
女人正是叶子KtV的老板,名叫林叶子,她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没成想离开不到一小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红色的紧身裙勾勒出女人窈窕的身姿,皮肤白皙,长得很漂亮,可以看出是纯天然的。
林叶子走到赵哲身旁,笑脸相迎,态度十分谦卑,但当她扫了一眼命案现场后,俏丽的脸蛋立刻悲伤起来:“警察同志,怎么死人了呀!真是天杀的,要自杀别在老娘……”她看了一眼面目冷肃的赵哲,哭腔更甚:“别在我这自杀啊,这叫我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女人的哭声就是紧箍咒,谁听谁头疼。赵哲清清嗓子:“别先着急哭,等我说完再一起哭也来得及。”
林叶子翘着兰花指的手指顿时僵硬在脸上,她眨眨自认为可怜的眼睛,委屈道:“警察大哥,不是,警察同志,您这是何出此言啊?”
赵哲将搜查令铺在林叶子眼前,林叶子又眨眨眼睛,说来就来的眼泪落下挂在脸上,她也没工夫擦,看上去略显滑稽,只见她一把抓住赵哲的胳膊:“您要搜查什么?我这里可干净了,不像外面那些藏污纳垢的场所,不信,您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儿怎么可能收容人员吸毒呢,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是禁毒支队先收到了叶子KtV收容吸毒的举报,紧接着刑侦又接到了叶子KtV有人坠楼的报警。巧合就在这里,死者正是国际通缉令上的杀手,也曾贩卖过毒品,一个东南亚的杀手为什么会出现在辽海,还在大白天出现在KtV,并且还无辜坠楼,这一系列的疑问,都让市局的警察头疼。
原昕一路都紧皱眉头,那头李进的案子毫无进展,这头又死了个国际通缉的杀手,居然还在现场找到了一包不明的毒品,这一切都像远处天际的乌云,翻涌着压进原昕的脑海。
庄星辰则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他坐姿规矩而优雅,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但面色不愉。原昕从后视镜里瞟了他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他问的是那句“事情变得麻烦了”。
庄星辰目光移向窗外,良久,他才开口:“有人在白天举报收容吸毒,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再加上死者的身份是国际刑警通缉的杀手,自杀的几率几乎为零,他身材魁梧,肌肉虬实,被杀的几率又有几成?谋杀……那么杀他的人是谁?又为什么杀他,这里面到底牵扯着多少事,所以,很麻烦。”
原昕听着庄星辰的分析,默不作声,可他总觉对方话里的意思还远不止这些,但他又具体说不上来缘由,所以,只能暂且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