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子言接到通知的时候,难得的猜不透。但他听沈煜说是丫丫推荐的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跟林保怡请了假,带上两套衣服和两本书,就跟着沈煜去了到了沪市。
到了沪市上棉厂,郎子言先被安置在职工宿舍,除了沈煜定时送餐,其他时候,他只能在宿舍待着。他也不慌,自顾锻炼身体,看看书。过了三天,有人和沈煜一起,带他去见了田连明。
田连明刚见到郎子言的时候,着实被他惊艳了一下,没想到林家庄生产队藏龙卧虎。只雪丫丫四人,小小年纪已是人中龙凤,智慧出类拔萃,相貌还都很出众。观此子,五官俊秀,鼻梁挺立但不强势,眉间温润而不阴柔,斯文儒雅之中,自有一股气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安于平淡,屈居于乡野之间?
田连明想到资料中的记载和赵志刚的汇报,可以断定,在雪丫丫四人出了生产队后,他们并不存在互通有无的条件和行为,毕竟,雪丫丫几人虽然研究有功,寄回的物品也是要一一细查的。
“你是郎子言?”
郎子言道:“正是在下。”
“桐城郎家后人?”
“是。”
依然浅笑安然。
“红色资本家啊!难得你们在人民需要的时候做出那么大的贡献!”
郎家当年资助过我党,日军封锁时,郎家明面与日本人周旋,背地里又是捐钱又是想法子送药。那是,抗生素类药物稀缺,郎家那代家主,辗转联系海外,又贴钱又贴人给买了一百支盘尼西林,那时候的青霉素,一只巨船能换一只小金条,是有价无市的存在。不要提后面,建国后陆续的灾难面前狼家人从没有退缩过,捐钱捐布捐粮,没有一件事落下。可惜这样的积善之家,却落了个火烧家败的下场!
雪丫丫等人都不知道的是,郎子言虽然籍贯桐城,但郎家后面最发达的时候却是在苏省。郎家的产业涉及粮食布匹,商行典当行等各行各业,只朗家人一贯低调,人前皆是以掌柜为主,所以众人人并不知道朗家人积累的财富。
可别人不知道,郎家却出了内鬼,家生子的管家之子,身为朗家家主弟弟的书童,不但一起入学开蒙,还一起参军卫国。到后面,郎家家主弟弟不幸战场陨落。十年后,本以为随主人一道牺牲的书童,却衣锦归乡。战场子弹无眼,弟弟不幸殒命,只能说他运气不好,郎家主自然不会迁怒于人。
甚至因为解放,他直接还了管家和所有家人的身契约,愿意留下的,直接有偿聘请,要走的,给足养老钱。这本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却让书童觊觎不已。
人的秉性是很奇怪的,有些生死不移志,却在钱财前露出贪婪,如那书童;有些人低贱清贫,却固守自己本分,如百里二林保怡他们。
郎家被有心算无心,家破人亡,只留了独苗退守桐城。直到后来,书童被郎子言连根拔起送进监狱。田连明本以为此人身世坎坷风雨多经,为人不是冷漠阴冷就是愤世嫉俗的人,没想到是一位谦谦少年!
俩人交谈后,田连明更是欣喜不已。眼神温和清亮,举手投足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自发一身贵气。但论起生意来,他还是有些迟疑的,于是道:“听闻你现在是在林家庄生产队做卫生员?”
“是的。”
“我党推行的是国营联合,以你的家族天赋,为何要去当一个卫生员呢?”
“再好的资质也需要平台。”郎子言知道咱是主管商务,心底对此次被找来的定位已有些清晰。所以面对田连民的问话直言不讳。
田连明摸摸鼻子,他不是不知道所谓的国家入股,已经都变成了国家控股。在工人阶级面前,不管你是红色资本家还是什么颜色的资本家,你只有听命的份。这是他们的局限性,也是时代所赋予的。那无力更改整个大环境,国家的主流就是国有取代私有消除一切剥削,这当然没有错,但有时候未免流于偏激,思想上的左倾带来的就是行动上的滑坡。
他倒也不再多问,只道:“你对海外服装贸易有什么看法?”
郎子言微微一笑:“国外和国内肯定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环境不同,消费群也不一样,自然的销售政策也不同。”
“盈利与你而言可是难事?”
这么露骨直接的吗?
“风险系数比较多,但不是不能克服。”郎子言道:“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就看赚哪头。”
“如果让你来经手,你觉得你会从哪着手?”
这个问题也太宽泛了,他想要他怎么答?
“如果由我来经手,我会以点及面,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以点及面?从国内开始?”
“不!国内自然是大本营,但国外也需要设立据点,要有极大的灵活性,由国外的需求带动国内的生产,赚取外汇,回馈我国民。”
“哪方面的风险最大?”
“每个环节都很重要!风险最大的当然是人!”
不是说人定胜天吗?既然人能胜天,自然也能反了天!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虽然是红色资本家,到时在海外,无异于风筝,一根细线又怎能系的牢?
“嫡系的亲人——”
郎子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有些事还不到说的时候,有可能今生都不能说!
“那你真是辛苦了!”
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倒也不辛苦,家中有一位旧年的远房叔叔;身边还有丫丫他们相伴,很是快活!”
田连明听着心中一动:“你到凌家庄生产队去做卫生员,是因为雪丫丫他们吗?”
“是的。”
郎子言坦然一笑:“小子几年前曾得雪家叔伯兄长援手,互有亲近之意,往来多了,情分就多了,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可这算什么?田连明心中摇头,只笑着让人带郎子言去见雪丫丫。
几人将近一年多没见面,很是高兴,等到雪丫丫知道郎子言和田连明的对话,不禁皱眉。赵志刚在门外,雪丫丫一个眼神,雪千仞俩人出去陪赵志刚玩耍。
郎子言和雪丫丫异口同声道:“你想要什么?”
两人互看一眼,又都笑了起来。林福宝心下诧然:这到底是心有灵犀还是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