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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家钓到鱼的消息像比长了翅膀的鸟飞的都快,雪丫丫晚上到底没能洗澡。白秀英用热水帮她擦洗换了一套衣服。雪云云几人兴奋难当,晚饭时神采飞扬。肖美娘和白秀英捧场的听完钓鱼的故事、又听卖鱼的故事。当然卖鱼这种说法是夸张的,出钱的可没有几个,也就连二奶奶花了五千块钱买了条青混子(青鱼),其他各家都是拿的米面布头换的。

雪小小道:“俺们村离带河又不远,为啥俺们以前没人钓鱼啊?”

闻言,雪里二等人也奇怪的看向雪山洪,雪山洪——左右看看,最后无奈道:

“实在没得吃了才去,平时谁家地里不活啊?没活了去城里打短工也比这强啊!”

肖美娘道:“以前也不是没人钓,那村东的陈老头还有船会撒网呢。”

雪家几个孩子包括雪丫丫都稀奇的看着肖美娘,肖美娘本要洗碗,看他们那么高的兴致,雪朵朵还拉着她的胳膊——她只好又坐下来,继续讲那从前的故事:

“陈老头早年出船,但不知怎么的,被鬼子给抓了,后来也没见人回来。”

“他家没后人吗?”

雪朵朵好奇道。

“现在没有了,本来倒是有的,后来逃难的时候全死光了。”那时鬼子经常会借水路到各村庄抢掠做恶,他们开始是逃到山里去,后来听说鬼子要烧山,他们直接翻过山往对面逃去,一直逃了有一年,说是要往北,路上还遇到了小鬼子,死伤折损了不少——老大和老三也是那时候没的。后来,肖美娘也病了,雪山洪想法子找土郎中给肖美娘治病,把身上带的值钱的东西都花的差不多了。

雪家带了头,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相同的心思,也跟着往家逃。林保怡和祁英家的三儿子——林立勇的,跟着几个人一路逃,说是要去当兵打鬼子。

老雪家本是山上的猎户,因为村里逃难的躲进了山里,他们也一路跟着逃,但意外的,家里的家当损失的并不多。连着折了两个儿子,老两口心里伤痛不已,去外头找吃食的雪里二却带着白秀英回来。白家一家也是逃难的,还是从江北逃出来的,本来她有父母兄弟,可惜后来白家也只剩一个白秀英,她的弟弟为了掩护他也不知所踪。

路上为给了肖美娘的病冲喜,两人简单的成了亲,及至白秀英怀了身孕,路上听说鬼子往南边撤去,老头一咬牙,直接道:“回去,就是死在庄子上也比这没地没界的强!”

白秀英已经嫁给雪里二,自然是嫁夫随夫,何况这个婆家待她还极好。

“所以俺们庄为什么没人钓鱼?”

雪小小不解道。

“因为忙着赚钱,因为鱼费油,没油没肉好吃,因为……”

雪朵朵说不下去了,雪山洪道:“因为河里淹死过人。”

其实还是矛盾的,主要是当时河里死了很多人,是他们逃回来后把尸体一具具从河里捞上来的,甚至会水性的后生还到河底排找了十天,没找到人骨才作罢。那些尸体有本庄的,有河对面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鬼子要那么阴毒!那河里那惨象……

雪里二也沉默了下来,雪小小说:“那俺们吃河里的水了呢……”

“那有啥!”

白秀英见她害怕,怕其他孩子也跟着受了惊吓,赶紧安抚道:“你爷不是说了,死人都捞了各家埋了!况且这水是活的,有年水底还把河底的泥给清过一回呢,早都干净了!”

“那咋没人去钓鱼?”

雪小小就是个话篓子,一句接一句!

“有人去钓的,就是没钓上来。”雪里二道,其实是因为通到庄上的水里都很少有鱼,他们习惯性的认为带河里也没多少鱼,且因为当年的事,往带河边上去的人也少,也就那边还有些田地的人家会去。像他们家这种,地都在南边的,那更是少去。

其实,主要还是当年的阴影太大了,吃水那是为了活命,且很多人都觉得那里不吉利。其实,也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理,从带河引水过来的沟渠高度是比带河的河床高的,那鱼过来的当然就少。引来的水,一开始也就是浇地,吃的更多是村东村西的两口井水。时间长了,年轻一代的图省事,才直接从塘子里挑水吃。

这种演变过程,大人孩子都想不明白,雪丫丫更是无从知道。不过她倒是知道:

“明天钓鱼人多喽!”

雪山洪眨眨眼,接口道:“那俺们丫丫明个去不?”

不到一岁的奶娃娃钓鱼,得亏今个没外人看到,对了,回来换鱼的时候,丫丫好像一直在老二怀里都不说话的!

“俺爷去去就回吧!”

让他爷去打个卡,她还是不去了,人前显摆是嫌自己命长吗?!

“俺要睡觉!”

肖美娘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小精怪!”

还真被雪丫丫说中了,第二天开始,带河边上就多了不少钓鱼的人,有年纪大的如雪山洪,有年少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装备简单,有用竹竿的,有用荆条的,甚至有直接用树枝的。鱼线就更简陋了,直接套被子的粗线,绣花针或者大头针做的鱼钩。

林家庄这带的鱼十多年没有经历过那么热烈的追捧,一个个美得冒泡上钩,来钓鱼的倒是多多少少都有收获!包括林福宝的大哥林正英,他还钓了全场最大的一条鲢鱼。堪称当日鱼王!问题是,人家林正英用的是个大头针配白棉线加二荆条!

雪山洪拎着两条黄胺子一条河鲳加杂七杂八的小点的鱼,美滋滋的回家——今天可以自家吃了,这些鱼刺还少呢!

一连十几天,林家庄钓鱼热度有增不减,可惜盛况不再,顶多也就一两条的收获,河岸可冷,慢慢有耐心坐着的人就少了。临近腊月,一场大雪盖了房,更没什么人去了。

雪山洪自不会带着孙女、孙子去受冻了,这一个不小心着凉生病,那真就是得不偿失了!家里温饱还是能凑合的!

除夕早上,白秀英惋惜道:“今晚上要是有条鱼,那才是年年有鱼呢!”

言者有心,听者有意,何况有意的人不止她一个!

林家庄昨天开始就有人不死心的到带河想弄条鱼过年了!他们的思想再不受没鱼的限制了!可惜,冰面没厚到能上人,而鱼儿都变得低调起来,深沉的躲到了河水的深处!

雪丫丫悄悄道:“俺爷,那塘子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