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孝那时候抓紧一切时间,给自家母亲和祖母发了很多封信,说明情况,讲自个没师父了,没了师父就可以娶妻了,连向黄明这个过去师父假装孝顺一下都没有。
之前有师父和没师父也差不多,所以除了一下子彻底解脱的感觉,真没别的不自在。
只有几个女弟子一时接受无能,虽然平时师父也不管她们,但亲传弟子的身份可香了,走哪儿都光彩夺目。
变成普通内门弟子,衣服一换,白衫变藏蓝,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人海中。
那种沉重的失落感就不用说了,洞府都换了地方,能看到隔壁的人,那些内门师兄弟姐妹们炒菜,他们都能闻到香味儿。
全都失去了使唤侍者的资格。
银沫珠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除了少了份侍者费用,她平常日子就没有请侍女,吃饭吗,一点都不像她爹,能够信手拈来,自给自足,山毛野菜都能炒得很有吃头。
银沫珠大多煮干面,或者焖一锅干米饭,连续几天都炒蛋炒饭。
她吃蛋炒饭不像别人,还会烧一个下饭的汤,或者自做点小咸菜什么的。
她就是光光的三个鸡蛋一盘饭,闷着头吃下去,味道什么的根本不讲究,吃饱了算事。
于是,这人不但能省下自己的伙食费,多年来也能省下侍女的伙食费,倒是颇有节余。
虽然算不上很有钱,但在一般女修中绝对算混得好了。
黄胜菊曾经就很是嘲笑过她:“亲传弟子混到这个地步,你可真是独一份。
那个肖明珠都比你强太多太多,人家到现在仍然有人侍候着。”
肖明珠看到黄明的弟子被解散,因为有一份香火之情,当年是黄明将她从顾家营响山的仙人洞带到九华来的,加上他们两个曾经还订过婚,纵然没成,却难以忘怀。
所以肖明珠竟然是这些人当中最高兴的。
“终于有认识的人比我更倒霉了!辛辛苦苦干了一场,白白的收了那么几个徒弟,本来以为自个有了传承,最后全泡汤。”
肖明珠高兴的和女侍说起这个前前未婚夫。
又道:“现在看来,过去的一切真的不算什么,眼看你起高楼,眼看你楼塌了,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了不起的人。”
侍女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就算是笑到最后的,已经死掉的人又怎么能知道,那个笑到最后的人不会是笑死的?”
顾小彩和青华从外地回来,就听说了韩灵犀胆敢去打银沫珠,也是出言讥讽了一顿。
说难听话的当然是顾小彩,青华多数时候不关心这种鸡毛蒜皮,就是个旁观。
小彩问韩灵犀:“你就不怕她,你凭什么?”
韩灵犀道:“我有莲姑啊。”
小彩哼笑道:“狐假虎威。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树敌,你可真有点仗势欺人。”
韩灵犀一脸疑惑,漂亮的眼睛眨啊眨,不明所以的问:“可大舅舅说过,我就是可以仗势欺人,盛气凌人啊。”
小彩道:“那要是她爹在呢?或是有别的人在呢?”
韩灵犀颇不服气:“莲姑说了,她爹不在,她就是一个人,别的人也和她不好,所以我才去的。”
如果你认为两岁多的小女娃不懂事,脑子里没有清晰的逻辑思维,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顾安静至今还有两岁时的记忆,时不时的会拿出来自我调侃。
顾安静两岁时还在用衣袖擦鼻涕,家里来了一个村子里的十七八岁的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来请孙琴书给自己做一套嫁妆。
孙琴书一辈子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给别人做嫁妆,哪怕为了这件事情吃过好几次大亏。
所以那时候将儿子放在院子里乱爬,也不讲究净秽,顺其自然。
那女的量过尺寸以后便帮着孙琴书打扫一下院子,看到小小的顾安静用衣袖擦鼻涕,便故意嫌弃的道:“啊呀,阿静啊,你都这么大的大小子了,还好意思这样擦鼻涕,好脏,以后怎么娶媳妇啊?”
顾安静心思电转,羞愧的无地自容。从此以后,就用碎布让阿妈做了手帕,而且尽可能的控制自己不要流涕。
他从两岁就开始总结出了经验教训:“不要吃太烫的食物,不要吃太辣的,天气冷了赶紧加衣裳,这样一来就不会无缘无故的淌鼻涕。
要让自己永远保持洁净,任何时候都要干干净净,或许下一刻就能遇上一个美人,作为男人一辈子的脸就都丢光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两岁时那漂亮女郎在那里说的话,虽然他自己当时也不知道媳妇是个什么,但当着那么好看的人,自己竟然如此龌龊肮脏,真是羞死人了。
这韩灵犀,当然已经事事在意,样样上心,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一个社会参与感很强的人。
她几句话把自家外婆反驳得一无是处:“我已经做过衡量,知道自己必胜,而且我也没想把她打出什么事来,打死打伤是不可能的。
你们都以为我是偶然的么?这其实也是一种必然,我根本就不是一时的冲动,有做过调查的。”
小彩一下子回忆起自己五岁的时候做的那些事,两世加起来都没有现在眼前这个两岁的孩子聪明。
五岁的人了,为了修仙,根本不管大人的死活,自私而又任性,跟着黄明就跑了。
第二次,还是妄想跟着黄明跑,要不是黄明本身嫌弃她,她最多最多就是和前一世一样,做相思岛的一个杂役,然后不与银珍贵好上,有个小小的云芨洞天,蚂蚁搬家一样的过着艰辛的杂役生活。
自己的现在的一切,并不是什么奋斗所得,完全不是因为自己聪明,而是黄明的推倒之恩,是黄明那一瞬间的不愿意,怒火升腾将她一脚踢下了响山。
她现在竟然开始嫉妒自己的外孙女,为啥这小孩会这么聪明。并且,真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而那株大树,还是自己这个当年五岁了都没有学乖的乡下丫头。
她慢吞吞的道:“你真幸运啊,从出生的那天开始,就那么幸运的让人嫉妒!
所以你将来的路才更加要小心,你不知道贫穷或仇恨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你不知道小人之心小人之口,是地下滚烫的岩浆,能燃烧一切毁灭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