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奥数班培优结果出炉还有两周时间,但距离芭蕾舞的参赛准备就已经敲锣打鼓了,毕竟是省级的赛事,少年宫的领导层还是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专门找来市芭蕾舞剧团定制表演服的工作室,给参赛的队员进行设计和一一量体,今天便就是到少年宫交服装费和资料费的日子,带上李雪芳交给自己的厚厚的费用信封,陈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挂在教室里五套一模一样的演出服,浅豆绿的唐装上衣在锁骨位镂空绣有一朵朵银丝白色的茉莉花苞,裙摆做了绿色到白色的渐变,裙摆滚边绣有一圈绿藤伴以金丝线编织成的茉莉花叶子,裙子做了大裙摆,可以看出来穿在身上的效果时必定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茉莉花。
陈然首次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表演服,五位表演女孩子衬着娇嫩的肤色与青翠欲滴的表演服两相辉映,服装老师和化妆老师专业调试妆容、发型,五名女孩子,连平时一向淡定的陈然看着最后定妆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镜子中的,是自己嘛?
本就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在化妆品的加持下越发显得水灵,妆容清淡,但却在眉心处点了一个金色小花,仔细一看五名队员服装与妆容都相似,唯有眉心处小花颜色不一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陈然他们这爱美的年龄,一时间五名女孩子都叽叽喳喳地打闹了起来。王老师看着陈然他们五个的定妆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她们都兴奋够了,拍了拍手,道:“好了,我们来带妆跳一下,就当作是正式表演,毕竟今天的训练成果我会录像发给任老师的。”
听到任天的大名,五个小女生都停下了喧闹,转而紧张地准备了起来,因着新衣服带来的快乐一瞬间被紧张取代,王老师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打开了音乐和录像,链接好教室里电脑的视频集采卡,同步将录像存放在电脑里,便于待会发送至远在国外的任天。
因着有服装和任天监督层层因素的叠加,陈然用余光看到镜子里的舞蹈质量是这么多次排练以来,质量最高的一次。录像结束后,王老师即将录像发邮件至任天,而一旁的服装和化妆老师则根据陈然他们的跳舞感受调整衣服和妆容。
一轮忙活后,陈然他们把衣服脱下来,存放在少年宫,虽然这套衣服是学生自费购买的,但有了少年宫这层关系,陈然他们还是能以成本价拿到这套演出服,但就是在表演结束这套衣服都得先存放在少年宫的服装室,避免服装拿回去遭到损坏。
团舞结束后,陈然便在王老师的安排下录制自己的独舞给任天,早一天王老师就已经提示过陈然今天要录制,所以陈然带上了正式录制时准备穿的练功服。
2个2分钟的视频压缩发送邮件的同时,陈然在一旁继续练着自己的独舞,突然教室里的座机响起,王老师快步拿起电话,道:“师哥。”
陈然听着王老师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是是是,您说的对,好的好的,我会让他们注意的,知道的知道的,陈然,陈然在的。”
听到喊自己,陈然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接过电话,电话里果不其然是任天的声音,任天周围一片安静,声音里听出了疲倦,但讲话的内容确实精神奕奕的,道:“陈然,你知道什么是独舞嘛?”
陈然弱弱道:“知道,就是一个人跳。”“哼”显然陈然的回答没能让任天满意。
陈然继续道:“一个人自信地跳舞,就是自信。”不怕死的陈然补充道。
听了陈然的回复,话筒里传来深沉的叹气,听得陈然胆战心惊的,本想着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任天堪称温柔地道:“陈然,你跳得不是没有自信,而是跳得像一个自信的伴舞。”
陈然彻底说不出话,想起在独舞训练时,自己隐隐约约觉得的不自在,和面对参加独舞比赛时候生出的丝丝不适感被放大。尤其是,想起在这录像带通过选拔之后,自己就要一个人站在台上,一个人引起所有的瞩目时,陈然光是想到就觉得大脑一片茫然无措。
上辈子被打击得支零片落得自信心,可以被职场的虚张声势所掩盖,但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自卑,却像一个拧不上的盖子,丝丝地往外冒着腐烂的恶气,笼罩着自己。
陈然张了嘴想说点什么,但只能吐出来些鼻音,远在异国他乡的任天看着这边天际微亮,是太阳渐升,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要成为努力的99%人里跳得最好的,你不害怕自己没天分,你也不害怕自己努力后一无所获,但你却害怕备受瞩目然后成功,这是为什么呢,陈然。”
陈然说不出话来,但任天的反问却让陈然落下了泪水,一直在旁的王老师看到陈然哭了出来,连忙抢过电话安慰起了陈然,道:“陈然你怎么哭了,你别伤心啊。”然后低声地道:“师哥,你又说什么了。”
在一旁的陈然抱住自己训练的毛巾,埋头痛哭,那些被无可奈何放弃的记忆,那些上辈子被一次次击垮的信心,再次袭来,任天问自己怕什么,自己不外乎就是怕过去的再一次上演吗,所以对聚光灯害怕,因为那在陈然的眼里不是成功的曙光,而是终将踏空的危险。
止住了眼泪,王老师也盖上了电话,看着自己这个勤学苦练的学生,王老师吞吞吐吐道:“额,任老师说你的动作没问题,表情和感染力也到位了,但是照这么跳,你肯定连初赛都过不了。”这句看似矛盾的话,王老师在电话里和任天确认了好几次,最终王老师还是抵不过任天要求原话转述的要求,王老师心里面第无数遍诅咒起任天这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古怪性格,一方面看着陈然哭红的双眼又是隐隐心痛,这多好的学生啊,为什么非得这么讲话呢。
陈然低头,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本想着再安慰两句的王老师看着陈然换好衣服,背上包沉默地往外走,继续在心里面画圈圈诅咒任天吃泡面没有勺。
路上,陈然垂头丧气,虽然没能想到任天能直击自己内心的症结,但是,陈然叹气,对于过去依然耿耿于怀的种种,要如何才能跳过呢?
回到家里,陈然连忙地走进沐浴间,试图用热水将红肿的眼睛消退,确认只是徒劳时,陈然悄悄地推门,没想听到了刚刚回来的李雪芳与陈东耀的对话。
陈东耀道:“刚刚然然回来直接就去洗澡了,看着眼睛有点红。”
李雪芳刚洗过手,坐到饭桌前,道:“那你赶紧小声点,孩子肯定受委屈了,你别说,我待会也装不知道,说了孩子会不好意思,我们推一把就行,要给点空间孩子。”
陈东耀应了声,道:“知道了,你说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教育局的选拔结果快出来了,你看我要不要缓两天再给然然说。”
李雪芳沉思一下,道:“我还听然然的班主任说然然主动报名了英语的演讲比赛,报名表和初稿都交了,我问了英语组的老师,对然然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听着父母两个人从自己学习的动态交流到他们在课外补习班收获的考试资讯,陈然内心的焦虑渐渐平息,自己总想着避免过去的悲惨经历再次发生,但是,确实再次发生又如何,自己今年才10岁,今后遇到的问题与挫折还有很多,肯定还有些高度自己哪怕踮起脚尖,插上翅膀也会被大气旋流次次打压,但又有什么关系,无法超脱的不是命运本身,而是接受并为之努力,值得赞扬的是每一处都拼命尝试,拼命挣扎的自己。
更何况,陈然深呼吸一口气,走出门,准备告诉自己那双可爱的父母,不用担心,因为自己不过就是怯场那些人生的关键场合,而陈然都能想到父母会心痛、会体谅,然后自己从这份温暖中汲取力量,继续前行,成为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