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观似乎在走神。
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甚至还能看出一些迟疑，这在顾亦观身上，是极为罕见的，她总能落子无悔、可这一局却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直到听见祝无邀的声音，顾亦观才回过神来。
她很快将那一分忧色隐藏好。
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你若是只要虚名、不顾大局之人，方掌门也不会将天道碎片托付给你。”
前尘往事，方掌门在远行前、已经对顾亦观尽数告知。
当初设局让「她」盗走灵笔、在东极城附近布下秘境，最终召唤来的「界外之人」品性如何，谁也不知道。
虽说有条件限制，但也无异于开盲盒。
祝无邀的个人素质算不上SSR，可对于众人的需求而言、她在各方面都很恰到好处。
顾亦观看向她，想起了方掌门临行前说的话——
「此方天地如何，原与祝无邀无关。」
「我等或为一己私利、或为天下大义，强行将这界外之人拖入了浑水里，暗中算计了她许多、摆布着她的人生。」
「若有可能，尽量将她全须全尾、送出棋局之外。」
顾亦观当时点头应了。
今日，自会用心将祝无邀送出棋局外。
其中的利害关系，顾亦观给祝无邀讲过了，并且她也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祝无邀是一个很厉害的元婴期修士，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她去了黎城，只是增加了一个元婴期的战力；可祝无邀出现在黎城、给全局带来的危险，却不是一个元婴期修士的战力能够弥补的。
所以，祝无邀去往黎城，百害无利。
若是去，反倒是在给巨阙派新的生路、为巨阙派增加胜率。
顾亦观看了一眼祝无邀，起身说道：
“你与摘星楼明面上已经决裂，莫要出现在同门面前。”
祝无邀连连点头，说道：
“放心，我不会在此时暴露踪迹，你要去哪儿？”
“去观花赏月、饮茶听曲、”
祝无邀：……
————
夜，墨痕书坊。
“若黎城战败，不要发行下一期《万卷书评》？”
宴客厅内，顾朗看向坐在面前的摘星楼掌门，有些不解地问道。
顾亦观略一颔首，继续说道：
“祝无邀是卦修，她不仅能看到当期的《万卷书评》，还能够看到下一期的小报内容。
“我知对于墨痕书坊而言、小报的真实性很重要，所以，并非让万卷书评弄虚作假。“
听到祝无邀能看到下一期的小报，顾朗立刻意识到了、摘星楼掌门此行的缘由。
当即点头道：
“我懂了。
“《万卷书评》会依你所言——
“若黎城战败、则下期小报不会发行；若是那一战中，有什么不能被祝无邀知道的消息，小报上也不会落笔。
“只要能为祝无邀免去此劫，我会全力配合。”
顾朗忧心忡忡。
这些年，每次听到祝无邀的消息，他都会心惊肉跳。
生死厮杀、强敌环伺，似乎就没有安稳的时候。
但好在，江湖中总有故人消息传来。
想到这一战过后，世间便会重归于安宁，顾朗真是又担忧、又期待。
身为「墨痕书坊」的东家，在收到祝无邀的传信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或许成了巨阙派的眼中钉。
之前还能偶尔隐藏身份、去南方打抱不平。
现在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可惜，当年同游江湖，之后的几十年里、三人居然从未凑到一起重游过南离，再想起来当年旧事，如同幻梦一场。
而他顾朗，也已经从「少侠」、成为了「老侠」。
“还有，如果你能找到季月章，让她千万不要去黎城。”
顾朗连连点头说道：
“那是当然！
“其实季姑娘在寄信递来文稿时，还附带了一封信件，说她是绝对不会在此时去南方的。
“若有人以她的消息作为诱饵，千万不要信，绝对是假的。
“即使真的有人找到了她、抓走了她，祝无邀就算去救、也只能救回一具尸体。
“让祝无邀保住性命，慢慢替她复仇、千万要全部杀死，否则，她做鬼也不会原谅祝无邀的。”
说着，赶忙取出了一封信。
上面挂了个小锁，是个法器，需要以灵力写下正确的答案，才能够解开封印。
顾亦观点头收下，说道：
“我会转交给祝无邀。”
听到季月章如此嘱咐，顾亦观安心了许多，这位女子果真是慧极。
回到宗门之后。
她将那封信递给了祝无邀。
祝无邀有些茫然地接过信件，然后立刻从躺平的姿态、坐了起来，问道：
“你遇到她了？
“你为什么会去墨痕书坊？”
顾亦观看了她一眼，说道：“信是递到摘星楼的。”
祝无邀有些半信半疑。
其实，她始终对顾亦观充满了怀疑，甚至做好了被限制行动、如何反抗的准备。
视线落在了信封上。
上面写了一行字——「最后一次见面的地点」
祝无邀认识这种封印，若是连续三次答错，信件就会毁去。
因此，她以灵力为笔书写时、格外小心，随着「桐州」两个字落在信封之上……
“嗯？”
怎么回事？
祝无邀低头将信封翻了个面、又重新翻回来，仔细瞧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顾亦观，问道：
“它坏了吗？”
顾亦观往这边看了一眼，说道：
“它没坏，只是你答错了。”
祝无邀紧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迟疑着落下三个字——
「南离城」
铜锁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解开。
附着在信封上的封信，消失不见，柔软的纸张被捏在手中，祝无邀喃喃道：
“她知道……她知道我曾去见过她……”
原以为当日南离城之中，只是她远远望了故友一眼，却不料惊到了故友、也得来了回望的目光。
祝无邀深吸一口气。
解下铜锁，刚要打开信封，突然抬头看向顾亦观，然后挥手给自己布下了一个灵罩，将自己扣在了小壳子里。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书信、将信纸展开。
字迹落入眼底。
看到信纸中间夹着的那几片桂花，祝无邀眸中满是柔意。
顾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