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去两天,小冤种就不干了。
头回见他,熟客们都稀罕的不行,开他玩笑,上了年纪的甚至上手想摸摸他脸捏捏他胳膊。
这给小冤种吓的,白二哥烧饼都顾不上,还得替他撵人。
小冤种认为自己够会来事儿了的,谁知道有一天,他会被别人的热情给吓怕。
五星和小冤种开学的第二个礼拜,栾三军寄信回来了。
没哈事,就是委婉地问一下,最近家里是不是出啥事了,咋没去信。
“看吧!都没人关心我三叔一个人在外头!我要是不写,你们就都想不着我三叔。”
小冤种提着笔就开始写。
——三叔,放心吧,家里挺好的,有事儿也都是好的!
——哦,对了,前阵子四婶儿收拾屋子,在你小窑窝里找到个盒子,我替你收着了,等你回来给你。
就是在墙里头掏个七十公分高,半米长二十公分宽的洞,可以放东西。
——弟弟现在都认识你了,拿着之前拍的照片,问他哪个是三叔,他就指你。
说起照片,小冤种就来劲儿,“三叔,咱家还有照相机啦!你敢想?五星送我的。”
栾三军看信的时候,都能想象中大侄那骄傲的小表情。
“还有还有,三叔,咱村儿走电啦!咱家现在啥都有!”
“先把信给你寄过去,这回就不叫五星给你画图了,我给你拍照相!五星洗出来再给你寄。”
拿着信,去奶那院儿,问问还要写点啥。
写完了,小冤种忍不住数落栾援朝,“我二叔咋回事?三叔那么远都知道往家写信,他都想不起来?”
栾惟京,“别找事。”
小冤种不搭理他爹,“他倒是想回来比三叔容易,可也没见他回来呀!”
还是住的近好,扭头就能瞧见。
姥家两天没去了,看看去。
等到了夜里,小老太忍不住想起来了闺女,“到底云香出门的早,添添跟她不是多亲。”
老二那铁石心肠的,孙子都能提到,却两回了,都没说他姑姑栾云香。
栾闰文顺着老妻的话,“嫁出门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只要她过得好,不回娘家哭,比啥都强。嫁人嫁人,那往后就是别人家的人。”
当着枕边人的面儿,小老太啥话都往外说,“我倒是不强求啥,有鱼鱼跟和美这样的儿媳妇,连老二家媳妇儿都是称心的,我还想啥?不过就是想着自己生的闺女,说是别人家的,就成了别人家的了,难怪了有人说,闺女是给旁人家养的。”
栾闰文,“那可不一定,你瞧瞧外头那个,还有咱家鱼鱼。”
外头那个?
怀孕四个多月的和美正睡得香甜。她不但每礼拜都回娘家,连带着栾四民也去。
那就跟串门儿一样轻松,温鱼就更别提了,从厂里路过,心血来潮都能拐弯儿去一趟温家堡。
“闺女还是别远嫁的好,她不来,你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委屈,总害怕跟女婿吵嘴挨欺负。”
栾闰文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添添跟云香不亲,曼卿可没少出力。”
提起旧人,小老太就没了心情,“哼,她走的好,要不然我咋找到咱鱼鱼那么好的儿媳妇!”
说着,小老太翻身对栾闰文道:“咱添添原来可不这样!以前他亲妈在那会儿,可是啥也不敢干。”
那是栾纵添不想干?是怀曼卿不让。
“老早我就感觉,曼卿瞧着跟咱亲,实际上中间总感觉隔着点啥。到头来,终究是不拿这里当家,孩子都不要了。”
“老天爷都瞧着呢,这不是,给你送来个好儿媳妇。”
“那是送来的?是我儿子厚着脸皮求来的!”
越想,这日子越美,小老太又高兴了,“明个儿叫四民带我去割肉买菜,咱吃涮锅,鱼鱼爱那个。”
小老头心里好笑,不止大儿媳妇爱,家里没人不爱吧?
尤其想到老四媳妇儿那流口水的样,小老头就想乐,“多准备点吧,难得和美这些时又有胃口了。”
怀孩子就是折腾女人,小老太也心疼,“对对,另外弄个清口的,省得油腥味儿重,她闻不了。”
老两口在家里商量着准备啥的时候,村东头,姚母用小手巾抹着眼泪。
姚子恒抱着干嚎的娃,“妈,你去睡吧,我哄哄他。”
其实母子俩心知肚明,孩子就是饿了,但是……才百天的奶娃娃,他实在吃不了旁的呀!
塑料奶粉袋子已经抖不出来一星半点,姚子恒甚至都用水过了一遍。
桶装那种?他都不敢想,太贵。
孩子嗷嗷哭的时候,姚母还躺在床上病着,不知道她是真难受还是假看不见。
姚子恒已经早就绝望透顶,不奢望啥,“妈,别管了,他再哭一会儿就不哭了。”
哭累,就能睡着。
有时候,姚子恒真想抬手——捂死这个孩子。
但是怎么办呢?他狠不下那个心。
姚母咬着牙,没耐着。
她能咋?她是手里抓有钱,但那是她养老的!坚决不能动。
她和儿子的关系因为白白已经有了裂痕,万一往后恒儿不孝顺,她还有钱傍身。恒儿在外头做事,手里多少要有点,不会一分不留。
再说了,喝着水呢,她也熬了小米清,饿不死。
孩子就是哭大的,没啥。
当着姚子恒的面儿,她总不能啥都说出来,怕儿子撂挑子不干。
“恒儿,不是妈非要对白白有意见,你俩分开的时候,她不该拿走那些钱……”
姚子恒也不反驳,他可能是麻木了吧,“妈,你去上房屋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会崩溃爆发,他只知道,生活了无生趣。
再说白白的不是,只会让姚子恒反感,姚母抹着眼泪,咬了咬牙,“妈箱子里还有个银镯子,你明儿个拿去换钱,给希望买奶粉喝。再喝俩月,就能吃点疙瘩汤啥的了。”
姚希望,姚子恒儿子的名字,孩子奶奶给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