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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一夜北方,公鸡打鸣时,老奶奶穿上衣服,两手颤巍巍扶住床沿,慢慢爬起床。

屋里还黑,她用脚尖摸索地上的鞋,穿上鞋后,直起腰,“咳咳”,一阵剧烈胸闷,嗓子痒,吐一口浓痰,才慢悠悠走到锅台。把早已备好的棒子秸秆放到锅底下,划跟火柴,红红的火苗夹裹着黑烟从灶门脸窜到空中。

老奶奶又是一阵咳嗽。

“你起来干啥!这些活儿我自己干就行!”老爷爷推开门走进来。

“呼——”一阵寒风从外边扑进来,火苗被风吹的忽忽悠悠。老奶奶裹裹身上单薄的棉衣,瞅一眼院里,说:“下雪了!”

老爷爷说:“下了,雪很大!”

老奶奶自言道:“下雪好,明年不用浇地了,省油钱。”

“是省油钱?咱也不用费力拔插下地了!嘿嘿!”老爷爷笑了。

锅里冒出了蒸汽,“哧哧”往上窜,潮湿的水蒸汽,冲上屋顶,瞬间,又化成水珠,“滴答滴答”掉到锅台上。

老奶奶拿出热乎乎的干粮,装在胳膊粗细的布袋里。

老爷爷说:“拿这干啥?你留着吃呗!”

老奶奶说:“去了,不知道有饭没饭!你饿了吃。”

“嗯,”老爷爷答应着,说,“该拿的东西我都拾掇好了,我走吧!”

老奶奶深情地望一眼老爷爷,说:“下雪路上滑,走路小心点儿!”

老爷爷说:“我知道了!”

“到了别忘给我个信!”

“嗯!”

老爷爷说:“你要按时服药!照顾好自己,我挣了钱就寄来!”

“嗯!”老奶奶说,“别不舍吃,外边活累,吃点儿肉,补养补养身子!”

开了门,“呜呜”一股寒风吹来,老爷爷打个寒颤。地上雪有脚脖深,雪还纷纷扬扬下。老爷爷走到街头拐弯处,回头见老奶奶眼巴巴跟后头,老爷爷说:“停下吧!别送了!”

老奶奶说:“我送你到村口!”

老爷爷说:“嗨!嗨!你送我到村口,我再送你回来,来回送这一天别想走了!”

老奶奶停下了脚步,望着寒风中老爷爷渐渐朦胧的背影,泪汪汪的。

老爷爷又回头说:“走吧!走吧!烧砖厂还等我去接班!”说着,大步朝村外走去。

老奶奶透过茫茫夜幕,看不见老爷爷身影了,这才一歪一斜,蹒蹒跚跚往家走。

早年,老爷爷是村长,老奶奶是村妇女主任,膝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八岁那年,突然患病不治身亡。按照当时计生政策,两口儿还能再生一个孩子。但是。两口儿思想觉悟高,坚决不要孩子了。两口儿披红戴花,当了计划生育标兵,受到县革委表彰。

村里老人看不惯,悄悄和老两口说:“还是要个孩子吧!想想老了咋办!”

老爷爷坚定的说:“不要!不要!”

老奶奶也说:“响应号召,利国利民!”

村民讥讽说:“别一根筋走到头了!”

两口儿坚定地答道:“这条路我走定了,老了去敬老院!”

邻居摇头走了。

这一年,村里老周家超生一个孩子,公社要求罚款,老奶奶是村妇女主任,态度坚定,一句话:“罚!”

老周家求老爷爷,老奶奶添句好话,老爷爷铁面无私,没好气的说:“违反政策,谁能为你承担责任?!”

老奶奶也说:“不罚你,就不能说服别人!”

那年代穷,老周家拿不出罚款,老奶奶说:“拿不出来罚款拆屋!”

于是,村里开来了仅有的一辆拖拉机,把老周家屋子套上钢丝绳,绳头拴在拖拉机后尾上。老爷爷喊:“交不交罚款?”

老周家说:“实在没钱,拿不出来!”

老奶奶喊:“没钱?拖拉机往前开!”

钢丝绳渐渐拉紧了,老爷爷又大喊:“交罚款不?!”

老周家哭着噗嗵跪下,求告说:“等秋收交了公粮,交罚款行不?”

老爷爷坚定的说:“不行!现在交!”

“我没钱!”

“好啊!没钱,拖拉机往前开!”

”轰隆\"一声,老周家的房子倒塌了。一冬天,一家人住半阴半阳地窖里。

老爷爷,老奶奶胸戴红花,站在表彰台上光荣一番。

八十年代初期,农村集体散了,农田包产到户,老爷爷老奶奶也不当村干部了,由于身边无儿无女,虽然年纪大了,照常下地干活。

一天,正是收割麦子季节,突然乌云翻滚,雷声轰隆,西北方向黑压压乌云千军万马一样扑过来。老爷爷两口儿把捆好的麦个子装上车,急急忙忙往村里拉,走到拐弯处,车轮陷到泥窝里,怎么也拉不上来。两口儿正急的火烧火燎,老周家两口还有那个偷生儿子,帮助老两口把麦子运回家里。

事后,老爷爷说:“唉!当年不该那样对待老周家!”

老奶奶也说:“唉!谁让咱犯傻!”

第二天,路上遇到老周家,老奶奶歉意的说:“对不起了,当年都赖俺犯傻!”

老周家说:“嗨!过去的事还提他干啥!你家有啥活,让三儿给你帮忙去!”

老奶奶感动的掉泪,说:“当初俺要生个孩子多好!”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这年初冬,老奶奶去田地收获萝卜,出一身汗汗,寒风一吹,感冒了。老奶奶不舍花钱吃药,发展成气管炎,又成了肺气肿,遇到冷气就咳嗽。

常年吃药,哪里有钱?为了给老奶奶治病,老爷爷找了一个烧砖厂看门工作,虽然年纪大了,一月还能挣几个钱。

一晃老爷爷外出打工走三个多月了,到了腊八。

常言道:腊八,腊八,冻死叫化。

北风“呜呜”刮,地都冻裂了口子。老爷爷该回来了?

老奶奶天天拄拐棍颤巍巍站在村头,眺望伸向远方的黄土小路。

皑皑白雪,茫茫云雾,“呜呜”寒风嘶叫,哪有人的影子。

外出打工的人都回家了,咋看不见他的一丝影子。

老奶奶从太阳升起,到夜幕降临,呆滞滞眼神望着村外那条无尽的路,一次次使她失望。

不是说挣了钱就回家吗?老奶奶问村里人,村里人摇头,说:“没见他!”

老奶奶失眠了,夜夜无限惆怅与担忧。

大年初一过去了,正月十五也过去了,眼看快到清明节了,树上长出了绿油油的幼芽。

一天,老奶奶听邻村人说:“老爷爷嫌烧砖厂挣钱少,去了一家小煤窑,小煤窑挖着挖着冒顶了,老爷爷没跑出来。”

“轰”天上响一个炸雷,老奶奶倒下了。

清明节这天,村东墓地里,新添了两座新坟头。坟头上还没长出草芽,也没有冥纸随风飘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