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对他来说很重要。
大学毕业一年里,他应聘了三家单位,都是因为工作不满意,最终选择离开。
回到家里,待业的日子一天天延长,他愈发的愁闷。
百无聊赖的日子对他来说,无异于度日如年,他摇望星空,想了很多,甚至期盼地球引力突然失去动力,日月不再交替更换,他知道:这种想法迥然是无望者的一种幻觉。
幻觉永远不能成为事实,现实摆在面前,要挺起胸,勇于面对现实。
但是,宇宙间最了不起的奇迹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似乎又能知道一丁点儿:是生命,是奋斗,是曙光照耀下的成长。
人遇到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会想到谁最能帮助自己,给自己指一条行得通的路。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他父亲虽然没读过大学,但父亲是一个追求知识,热爱生活的人。
他小时候,全家只依靠父亲一个人微薄工资养活全家,生活很艰难,他本应该走出学校门,到工厂去挣钱,来弥补家里捉襟见肘的生活费用。
父亲吼道:不行!
后来的日子,父亲就像一个擎天柱支撑着全家,硬生生把他供养读完大学。
可是,眼前自己面临难解难分的事情,处于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
找父亲,父亲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人,从小学到大学,每当遇到困难,都是父亲给自己指出一条活路,路虽然曲折,但沿着它都能走到尽头,实现自己的目标。
“爸——”他嚅喏着,欲言又止。
父亲苍黑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父亲瞥他一眼,摇头,之后抬头遥望远方,
他以为父亲同往常一样,静静地耐心地等待他说出心声。
他顿感一阵轻松,刚才还在苦闷的心,似乎飞到了九霄云外,飘飘然,自由自在飞翔。
他潇洒的耸耸肩。
一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洋洋洒洒的精神状态。
父亲还是仰头遥望很远很远的地方,父亲好像一点儿都没听懂他的话,又似乎朦朦胧胧听懂一些,他想:父亲也许无从回答。
他也跟着父亲的眼光望遥远的地方,那里的天上飘着棉絮般的白云,白云下边是一种耸立的山峰,山峰下边是一片碧绿的野地。山上有风,阵阵松林涛声不绝于耳,树枝在摇晃,在跳舞,美妙的像一曲芭蕾舞曲。
“爸——”
他想说下去,他刚张开嘴巴,父亲突然收回遥望的目光,低头沉思,沉思。
他有些焦急,他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突然抓住他的手,一声轻轻地,如燕子般揉揉的声音:“走!”
父亲的手粗糙而有力,犹如一把钢钳,他柔弱纤细的手感觉从未有过的疼痛。他不在乎,令他费解的是:父亲要干什么?
“爸,去哪?”
“卧龙山!”
“卧龙山?”
“是卧龙山!”
山涧高低不平,荆棘遍地,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艰辛。
父亲毕竟老了,大口喘气,但他依然艰难前行,眼睛始终盯着前方。
前面的山是卧龙山,山峰叫卧龙峰。卧龙峰很陡,与地面形成九十度角,多年来,谁也没见过身手不凡的登山英雄黄羊爬上去过。
他们淌过一条河流,跨过几个山包,穿过密密实实的荆棘,来到卧龙峰下。
“你看!”父亲松开他的手,指山峰下边。
他感叹:“哎吆,多好的菜地?”
“你知道是谁开采出来的吗?”
“谁?”
“我。”
“爸。是你?”
“是我”
“花了两年时间,我用辛勤的汗水在山峰脚下开出来这片菜地,种上了谷子,玉米,蔬菜,看!微风里它们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
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被父亲持之以恒的执着精神所感染,慢慢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沉醉的山峰,沉醉的他。
突然,头顶上一声悠扬的鸟鸣,抬头望去,鸟儿鸣唱着展开翅膀飞到了峰顶上。
蹬山峰顶多好,那儿是白云之上,蓝天之下,神仙生活的地方,种植蔬菜,露水浇灌,山风轻佛,岂不更美,更随心愿。
父亲指山峰:“来!爬上去!”
他走到山峰下边,没有阶梯,连踏脚的石缝都没有,到处是滑溜溜的石头。
他犹豫了。
父亲大声说:“为什么不攀上去?攀呀!”
这一声吼,他像当头挨一棒,他为难的站在峰脚下,两眼瞪的滚圆,牙帮子不停地挫动,两条水刷子般的眉毛,紧紧扭在一起。
突然,转身扑到父亲身边,举起锄头,扬起两条纤细的胳膊使劲刨地......。
第二天,他回到县城那个机械厂,扎根了。
三年间他搞出十几项革新项目,后来成了机械厂厂长,又后来升任机械局长,再后来......。
几年后,他给那座卧龙山峰修建了一道天梯。
每次回家,路过这儿,他都深情看一眼,之后默默说:“沉下心来,没有攀不上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