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赵奇虽然不是一个村子的，但两村隔得很近，用一句咵张话说：近的都屋檐搭屋檐，地边搭地边了。
也许是远亲不如近邻的缘故吧，小时候，我俩天天一起玩，后来又同在一所学校里读小学，初中，高中，时常交流学习经验，一来二往，关系愈加密切。直到读大学的时候，我俩才分开。
十几年后，那一年我回家过春节，赵奇也回来过年了。多年的朋友了，忘不了幼年时候的交情，我俩商量小酌一杯，说说久别之情。
乡村穷的只有耸立的土坯屋子，什么都没有。赵奇拉我去了县城，找了一家颇有名气的酒馆，要了一瓶美酒，几盘好菜，我俩开始对酌起来了。
“来，先敬为尊！”赵奇双手捧着酒杯，恭恭敬敬站我面前。
一杯酒喝下去，赵奇又用筷子指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一盘菜椒炒鸡块说：“吃！吃！”
“我说：“你先吃吧！”
赵奇恭敬地说：“你不下筷子，我哪敢吃！”
我夹了一块鸡肉填嘴里，顿感一阵香酥。
“味道不错吧？”
“好吃！”
赵奇指鸡块说：“这叫黑五鸡，全身都是黑的，产自浙江大山沟里，肉质鲜嫩不说，含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营养价值极高，人吃了能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赵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幼稚见人羞涩的的赵奇了，他变了，变得能说会道，接人待物礼节超人，我心里一阵佩服。
酒过三巡，我俩都有些醉意了。
我说：“多年不见，你不是当年的你了，长知识了！”
赵奇冲我一笑：“不长知识怎么在这个社会混？”
“真了不起！”
见我咵他，赵奇一仰脖子喝下杯里的酒，说：“唉，生活里都是故事。”
我有些不解其意，问：“生活里有什么故事？”
赵奇头摇的像拨浪鼓：“唉！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
“吃鸡肉！吃鸡肉！”
我夹了一口。
“喝酒！喝酒！”
我端起了酒杯。
“来，咱哥俩碰碰杯！”
赵奇把酒杯举我面前，我俩又一饮而尽。之后，赵奇抹抹嘴，起身把门关严，坐到自己座位上，他开始讲故事了。
从前，有一个农民家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局里工作。一晃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一个科员，他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不能当一辈子科员，可是，他出身微贱，局里没亲没故，想爬上去基本是白日做梦！但他不死心，不气馁，暗暗下定决心，没有翻越不过去的火焰上，用当下时髦话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于是，他昼夜开动脑筋，瞪大眼睛，细致观察这方面的信息。年底，机会终于来了：老局长要退休了，局长退休，局长位置是一个空缺，上边还不填补空缺？
条件下来了：新任局长要有大学本科学历，，民意测评优秀，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细数，局里就三个人符合条件，其中有这个农家孩子。
这些年，农家孩子长了见识，他知道要想坐上局长交椅，一定要有过硬“本事”。于是，他连夜给老局长大人送了一份厚礼，又悄悄对老局长有意无意透露另两个人背地里说老局长的坏话了。”
说到这儿，我问：“老局长退休了，给他送礼还不打水漂？”
赵奇说：“唉！农家孩子早打听好了，老局长侄子如今是厅长了！”
“那——民意测评呢？”
赵奇猛一拍桌子：“民意算个屁！若民意说了算，这社会还不乱套了！”
“嗯，接着讲！”
赵奇夹块肌肉，填嘴里又说：“农村孩子当上局长了！”
“呵呵，有心计，太了不起了！”
我啧啧称叹。
“等着吧！精彩的故事在后头呢！”
三
“吃鱼，吃鱼！”
“喝酒，喝酒！”
“来！一起干一杯！”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又是一个回家过春节的日子，又是坐在县城那家酒馆里，我俩一边吃，一边唠嗑。
几杯酒下肚，我俩都喝的晕乎乎的了。
“唉，这些年，只要你动动脑筋就能富起来！”
我说：“话从何说起？”
赵奇自信的一歪头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农民家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局里上班，后来，他当了局长，再后来社会变革了，提倡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怎么富？局里是清水衙门，依靠几个死工资能富起来吗？”
“但是，这个农村孩子不信邪，他要改变自家祖辈受穷的面貌，从他这辈子起，祖坟里要冒青烟。于是，他想个主意，把局里的家属院平房全盖成楼房，局里的人拿个盖楼成本价。花小钱，办大事，谁不欢喜？住进楼房那天，都称他为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岂不知，家属院里腾出来三分之一土地，价值三个亿，他一倒手，打点有关人员外，剩下的钱全塞自己腰包了，这不，眨眼间富起来了！你说，富起来还费劲吗！”
“呵呵，这个农村孩子真行！”
我啧啧称赞。
“行！哼！往后看吧！”
四
“吃菜，！吃菜！”
“喝酒，喝酒！”
“来，一起干杯！”
一晃几年过去了，又是一个过春节的日子，我俩又坐在县城那家酒馆里对酌。
一边吃，一边喝，几杯酒下肚，我俩都晕乎乎了。
“唉，这年头，千万别进了那个门里，一但走进去了，埋肚里的话，不说也得说，吃肚子里东西，不吐也要吐出来，不扒你两层皮，不会让你出来！出来了，人前人后抬不起头，落下一副少油寡盐的肠子外，什么都没有了，像做了一场噩梦！”
我问：“话从何说起呢？”
“唉，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个农家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分到一个局里，几年后当了局长，后来社会变革了，提倡一部分人富起来，局长迫不及待想加入先富人的队伍里，局里是清水衙门，捞不到钱，没法先富。他就动了歪歪心眼，打着改造家属院的幌子，弄了一片土地，出手卖给开发商捞了三个亿，后来，东窗事发，进了监狱，一分钱没捞着不说，还被开除了公职，你说，何苦呢？”
我感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那个孩子太贪财，不应该贪得无厌！”
赵奇眼睛被酒精烧的通红，说：“可不是吗！人心不足蛇吞象，唉，后悔都来不及了！”
“唉！是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叹气。
“唉！你多好，没有什么愁苦事！”
五
四十年后，我退休了，退休后也忘不了生我养我的家乡，逢年过节常回家看看。
今年六月份，孙子要考大学了，他问我学什么专业好。我下岗几十年了，成了社会流荡人员，既不看文件，又不懂政策，还没在机关单位干过，能知道什么呀！
听说，赵奇回故乡居住了，他在机关这些年，应该比我知道的多，何不去请教他！
我领孙子找到他，说了孙子的想法。
赵奇说：“医学，农业技术，师范学校都是好专业，最起码低头搞一辈子学问，干好干不好不说，到头来能平安着陆！”
我听不懂，问道：“什么意思呢？”
“唉，有些专业，毕业后非往上爬不可，爬不上去，一辈子被人踩脚下边，自己感觉没有出息，但是，要想爬上去，不砸钱不行，砸了钱心理不平衡，想法捞回来。但是，一不小心跌下来，锒铛入狱了，更难受了！一辈子完了！
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一辈子没学什么技术，天天一头心思往上爬，捞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学点儿技术吧！学好了一门技术就是地位，就是名分！终生受用，老了也不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