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井口,原先有盖,不知什么时候,井盖破裂了。
下水井坐落路中间;路是水泥路,不宽;路不走大车,偶尔有小车驶过,还有,贪图走近路的人走这条路。
一天,突然下一场暴雨,冲垮了路面,有人跌进下水井里。
有一天夜里,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没看清路面,也跌进下水井里。
接二连三出事,应该有人管啦?于是,附近居民找管区。
管区说:“铁路,公路各管自己的路,下水井没盖,不该我们管。”
居民又网上反映,上边说:“找有关当事部门,井水不犯河水。”
你推我扯,两个月过去了,下水井口依然敞着。
一天,一个老者站在井口边上看,老者佝偻的身影映在夕阳里,夕阳把他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他愣愣看一霎,转身回家拿一把菜刀,路边砍下一个手腕粗细的树枝,上边绑红布条,树枝插在井口上,离地面半人高。
微风吹来,红布条在空中飘悠,很醒目,老远就能看见,它告诉人们:这儿下水井没盖,危险,请绕道走!
从此,再没发生人掉井的事。
八月份,是雨季。
一天夜里,一场大雨淹没了路面,下水井涨满水了,泛着浑浊的泡沫往路面流,树枝伴激流随大水翻卷走了。
下午,有人栽井里啦!
老者又站井边看,井里的水和地面一样平,佝偻的身影倒映在水里,微风吹来,水面掀起小波纹。望着波纹,老者沉思,同时,手伸衣服兜里,摸半天,掏出五元钱。他望着布满皱褶的五元纸币,长叹一声,抬头朝路西边望去。
路西有一家建筑工地,搅拌机“轰隆隆”响,滚筒如一只猛兽,源源不断使劲吐砂浆。搅拌机边上堆着乱砖头。
老者灵机一动,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工人下班了,老者拿来铁锨,瓦刀,从工地偷偷搬来一些砖头,砂灰,放到井边上。
老者笑了,他似乎要干一件惊天动地,又造福他人的大事。
一边模模糊糊的想,一边弯腰抓起瓦刀。
突然,一辆警车“吱——”,停他面前。车上跳下三个保安,说:“你盗窃工地财物,人赃俱在,有何话说,拍照取证!”
胖保安抓住老者手腕,命令老者指砖块。
“啪。”胖子按下相机快门。
老者好像当头挨一棍,愣愣站在井旁。
胖保安拿硬皮本子,冲老者喊:“签字!”
老者混沌中反应过来,两眼瞪的滚圆,牙齿骨不停抖动,一双黑长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突然,他把手里的瓦刀一挥,指着井口说:“你们知道掉进去多少人吗?”
保安吓的跑得远远的。
“你行凶!”
“嘿嘿!”老者大笑,慢慢蹲在井旁边。
晚风凉凉的,星星躲在云彩后头,围观的人为老者捏一把汗。
有人问:“罚多少钱?我们大伙凑!”
保安说:“一千元!”
老者听罢,猛然站起来,乌黑着脸喊:“我干好事,你们罚款?”
保安不慌不忙看他,慢悠悠问:“谁知道你做好事?证据呢!”
老者好像没听懂,扭头不理他们。
围观人指着井说:“这不是证据吗?”
保安黑唬脸说:“你让我写个证明吧!”
一句话,说的大伙哑口无言。
好半天,一个围观人雷鸣般吼道:“我......往上告你们!”
那个围观人打通了电话。
紧接着,胖保安接了一个电话。
“好了,不罚款了!走吧!跟我们去办公室!盗窃要拘留!”
老者不理他们,依然手持瓦刀,挖开井旁边的泥土,填上砂浆和砖块,砌在井四周。
月亮从云里钻出来了,水银似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洒在下水井里,洒在老者肩背上。他手里的瓦刀,像闪光的银盘。每一块砖头,整齐划一,犹如工匠拉的墨线——平整,简洁,如机床切削出来的圆形工件。他扬起瓦刀,滑下点点水泥浆,如一条漫长的省略号.......。
好一个才艺横溢的匠人,好一个倔强老者!
“走!”保安吼道。
“慢!等我砌完!”
保安把老者架上车,“吱”,一声,车顶闪着令人胆颤的红灯,飞一般开往保安办公室。
以后的日子里,不管刮风下雨,白天黑夜,再也没人掉到井里了。
两年过去了,人们脑海里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一天,一辆大货车撞头,将井盖碾压碎了。
之后,又有人掉井里啦!
此时,人们想到那位老者。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了,人们再也没见过他。
有人说:“他搬家了。”
还有人说:“那天被保安带走后,不久,他长眠了。”
那种说法对,无人知晓。
但,下水井依然没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