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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住的小区,大多属于空置房,夜里安静的出奇。对于彻夜失眠的我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安眠环境。

真没想到半年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每到夜深人静,耳边萦绕一种声音,像人在唱歌,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时而冲击我的耳膜。越是夜深人静,声音越加清晰。吵的我彻夜难眠,心情变的更加糟糕。

一天深夜,声音又响起,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烦恼,愤怒交织一起,促使我顺楼梯寻找噪声源。

我停在八楼西户门口,我断定声音就是从这儿发出的。我仔细听,门缝里飞出悠扬的乐曲,一个稚气的童音发出不协调的唱腔。

我一阵愤怒,恨不能一脚踢开门,冲进去,狠狠教训他一一番。

冲动是魔鬼,我懂,我强压抑自己的冲动,徘徊一会儿,带着满腔愤怒,又回到了我的卧室。

被子蒙上头,耳朵里塞上棉絮,想方设法减少噪音的冲击。

事与愿违,越是需要减少噪音,心情越是烦躁,失眠也就持续。

烦躁的情绪如决堤的河水,“哗”一声爆发出来。

“咚咚咚,”我使劲敲门。

室内歌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咚咚咚。”又用力敲三下。

这时,稚气的甜甜的童音飞来:“来了!”

门打开了,眼前一幕使我惊呆了:一个坐轮椅,看去也就十五六岁的孩子。

天真的孩子一脸笑容,和蔼的说:“爷爷,请进屋!”

“你......你....这是....?”我一时不知所措,指指孩子的腿,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孩子又是莞尔一笑,低下头看一眼自己截肢后尚存的部分大腿,风趣地说:“嫌弃我,分家了。”

我被孩子的风趣所折服,心里悠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刚才失眠带来的焦虑,烦躁早飞到了脑勺后头。

我对孩子产生了浓厚兴趣。我问:“你——”我不知道想问什么。

孩子将轮椅靠墙边,给我尽量让出一条道。又一次客气的说:“爷爷,请屋里坐!”

我摇头又点头,一时不知所措,像走进神秘宫殿,有一种不探明神秘,誓不罢休的冲动。

我问:“孩子,家里还有谁?”

“你问啥时候?”孩子眨眨童真的眼睛瞅我。

我说:“我问这时候,也就是眼下。”

“难道家里有人你就不进屋了?”

\"不,深夜......。”我指指窗外漆黑的夜空。

孩子笑了,说;:“我自己,别怕!”

我想,孩子内心深处肯定隐藏讳莫如深的秘密,弄清楚这些,也许对治疗我的失眠症有帮助。

我走进孩子居室,这儿摆着乐曲书籍,电子琴,麦克风。

“你弄这些?”我指指满屋的音乐器械。

“我要考音乐学院,在备考。”

“父母呢。”我有点儿追根究底。

孩子低下头,脸上挂出一丝悲哀。

借着光亮,我看出来孩子眼里滚动泪花。

我想,我不该问这些。

孩子毫不忌讳,扯着稚气的童音说:“三年前,一场车祸,我失去双腿。”

我心里顿感一阵难受,他还是个孩子,以后的生活还很长!

“那么,你的父母......。”我还想问下去。

孩子已经不能抑制自己,泪如雨下,说:“那次车祸,父母也走了。”

我一阵悲凉,好像咬了一口烂地瓜,满嘴苦涩,喃喃说:“你还有什么亲人?”

孩子摇摇头。

从童真无邪的孩子脸上,我已经知道了一切。那次车祸,他虽然失去了亲人,却没有失去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追求。

回到卧室,我眼前晃动着孩子顽强不息的影子,是一个失去双腿孩子的身影。就是这条小小身影,艰难漫长的生活道路上,他没气馁,没后退,更没有自暴自弃,而是艰难的攀爬着,奋斗着,他仍然对后来的生活充满期望。

多么好的孩子啊!

抑扬顿挫的音乐伴随孩子不太熟练地歌声又一次响起,稚气的童音听起来是那样甜美,悦耳,可人。我闭上眼睛静静享受音乐之美,眼前晃动着孩子娇小身影,渐渐坠入梦乡......。

从此,我每夜都伴随孩子的歌声甜甜入眠。

几天后,孩子的歌声突然停止了,一天,两天,三天......。

没有了歌声,宁静的夜里,我又一次陷入失眠。

“咚咚咚”,门开了,开门的居然是另一个陌生面孔。

我说明来意。陌生面孔说:“备考的孩子搬家了。”

我下意识问:“他为什么搬家?”

陌生面孔说:“他说,‘楼下有个爷爷失眠,我不能把追求转嫁成别人的痛苦,我要走!’。”

听到这儿,我的心就像打碎了五味瓶。

我愣愣站在这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默默为孩子祈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