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皇】身旁,那名为“小西”者,自然是执律庭最高执律官——蒂莫西。
他是梦界第二层的原住民,并且没有死亡,所以无法随着江言澈等人前往其他层级,也无法进入潜意识海。于是留在圣城,以为能够安居乐业,结果却还是中了招。
【教皇】的野心,隐藏得实在太好,先是将梦界所有原住民摆脱【恶魔】控制,以此获得了江言澈等人的信任后,獠牙才渐渐显露。
控制圣城,再侵入禹妄市,便是【教皇】的打算,这也是它当初拒绝江言澈的邀请,随着入梦人一起往深处探索的原因。
后知后觉,蒂莫西甚至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时,【教皇】其实并没有解除【恶魔】对原住民的控制,而是把这个控制权转移到了自己手上,至于江言澈等人看到的祥和场景……
……笑死,所有原住民都被【教皇】控制了,能不安详吗?
由于蒂莫西跟江言澈接触的时间久,身上带有许多江言澈的气息,再加上他本身就有原住民中最强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气息,所以,【教皇】能够控制他的身体,但暂时不能控制他的意识。
这一路来,蒂莫西同样尝试着,想要联系江言澈,可却无果。
想要跨层级联系,实在太困难了,常人几乎不可及。
为了不惹祸上身,最终,蒂莫西还是决定暂时妥协,不再去反抗【教皇】。这样潜伏着,他还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把【教皇】惹急了杀死自己,那么一切都没有了。
……
而危机的到来,并不是禹妄市所有入梦人都知晓,唐邵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摸索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东伯翎等人也没有将唐邵带上的想法,在东伯翎看来,墨鸦已经无用,唐邵虽然没有迷失,但因为盲人的性质,同样无用。
东伯翎对斯筱蝶很温柔,但他心中,还是有一块冰冷的地方——在梦界生存,若没有这片冰冷,不可能活下去。
他不会带着拖油瓶行动,在他看来,这些人带上,不仅没什么帮助,还只会拖累自己,得不偿失——也就斯筱蝶一个小孩,才能让他产生些许的怜悯同情之心。
于是,这么一来,唐邵成了入梦人,乃至整个禹妄市的“边缘人物”,他知晓自己身处梦境,却不知禹妄市即将面临的灾难。
他对未来一无所知,认知还停留在江言澈在现实的叮嘱:
要努力扮演,努力在禹妄市生活下去,努力克服在禹妄市里的考验。
殊不知……
在发现灾祸端倪后,厉雨便收回了原本在禹妄市的布置,所以现在的禹妄市,除了即将要面对的圣城冲击外,没有其他任何考验。
“我回……”
摸索着回到家,推开家门,唐邵刚要说那句每次回家都会说的话,可他说到一半,却是愣住。
家中空荡荡的,他的脚步声甚至能激起回声,空气很清新,但或许是心理作用,唐邵总感觉这空气里夹带着一丝血腥味。
禹妄市的家,给唐邵的感觉,跟现实一模一样,就连……空气中的味道。
一股劣质香水的刺鼻味,一股脂粉的味道……当然,从那一天起,这味道之中,多了一丝血腥味。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没有家人了……
循着记忆,回到房间。感受着房间的寂静,他明白,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带着温和的笑容,捧来西瓜给他吃,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偷跑到他的房间喝闷酒,向他吐槽妻子的浪荡了。
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一位身材高大,却很温柔的男人!
他的父亲是一位写手——说得更直白一些,是一位枪手——居家写作,靠帮别人写稿,来赚取稿酬。那一天之前,唐邵尚未失明,就是个正常青年,他看过父亲写的东西,文笔很好。
也正是如此,父亲渐渐在业内有了名气,来找他代写的人络绎不绝。家里,也渐渐富裕了起来,像一个逐渐膨胀的钱袋。
但这富裕的钱袋,却有一个破口,这破口的名字,便是母亲。
母亲的职业,唐邵都不好意思告诉外人——一位酒吧自由职业者,说得俗一点,就是陪酒的。
据说,母亲甚至没有高中学历,初中毕业后,就到处打工,做陪酒这行已经有十多年。
打从唐邵记事以来,父亲就跟母亲吵了无数次架了,吵架的主题核心,离不开父亲对母亲这一职业的不满。毕竟唐邵年少的那段时间,还是零几年的时候,那时的酒吧还挺混乱。并不是说父亲的控制欲强,任谁的妻子天天混迹这种场合,心中都会有些芥蒂。
从小,唐邵就很不解:
既然门不当户不对,两个人为何还要在一起?
这个问题,他始终得不到答案。
终于,在那一天,矛盾爆发了。
由于母亲学历很低,知识储备量极低,在酒吧陪酒时,莫名其妙签订了一笔高利贷,虽然在父亲的发现后及时止损,但也耗尽了父亲将近三年的稿酬!
本快要迈入小康的家庭,被母亲这么一搞,彻底崩溃。
那一晚,是唐邵第一次见父亲极端愤怒的样子——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就像是知心朋友,是自己的一个兄弟,和蔼,很关心他。
似乎也是被逼急了,母亲怒火中烧,在争执中,失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捅在了父亲胸口。
之后……
之后,唐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只隐约记得,在父亲倒在血泊后,他也失去了理智,趁着母亲不注意夺下母亲手中的刀,插入了这个恶毒女人的喉管——即使是在回忆里,唐邵都不想再认女人为母亲。
但那时,他只有十六岁,在成年女性跟前,还是稍稍稚嫩了一些。他成功杀死了女人,但在女人濒死的反抗下,他的双眼被抓伤。
也就是从那时,他沦为了一位盲人。
至今,十年不见天日的生活,令他愈发沉默寡言。在从特殊学校毕业后,他终究踏入了社会,可不论在何处,他总希望能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被人发现,不被人议论。
他不想被人知道,他是双手染血的凶手,即使当时他还未成年,未被社会判罪,但他依然被生活判了罪,这个罪,一直烙印在他的心底。
这也是为何,来到x公司后,他的反应十分淡定,不仅没恐慌,反倒心中还放松了许多。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公司遗世独立,呆在这儿,他便不再会受到世人审视的眸光。
就在这么秘密的地方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隐居呢?
就这样想着,即使在禹妄市,唐邵也不再心烦意乱。他……也永远不会迷失。因为他明白,在禹妄市他受到的冷眼都是假的,双眼的失明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嗅着家中复杂的气息,唐邵的心绪也乱如麻。从回忆中挣脱,他摸索着来到厨房,想要给自己烧一壶水,可刚来到厨房,前伸的手,却触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
——那似乎……是一个人的手臂!
家里……为何还会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