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定得考上大学呗,懂。”
槐花白眼直翻,声音有气无力。
覃如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母爱?不存在的。
或许,槐花看的最真切,因为作为当事人,能清楚的感受到母亲情感给予的多少及是否真挚。
覃如无法否认,过去的十年,放在这个女儿身上的精力与责任心相较四胞胎少之又少。
这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无形中的潜移默化。
要不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
蓦地,心底涌出一丝愧疚。
然而,也就那么一瞬,很快消失无踪。
她很清楚,如果把穿来六零当一个长期任务,那么督促这个女儿考上大学,任务大概就完成了。
说不定这辈子过完,还能回到上辈子,死后闭眼再睁眼,会发现自己躺在大平层的百万床垫上,恰好做了个年代文的梦。
“上不上大学看你自己的了,毕竟苦日子还是好日子由你自己选择,自己承受。”
她淡淡的看着槐花说,“别指望成年后一直指望我或者你哥你姐,人生是你自己的人生,怎么活自己决定,如此而已。”
槐花暗恨,嘀咕道:“说白了就是不想多管我。”
覃如淡淡一笑,掏出手帕,给壮壮擦了擦鼻涕。
“你俩复习的时候盯着她。”
收起手帕,她叮嘱棒梗,“小当那里不用担心,我给她打了电话,复习资料也寄去了。”
“好的,妈。”
棒梗忙点头。
燕妮拿起一本覃如带来的【数理化自学丛书】翻了翻,感慨道:“妈,您准备的可真充分。”
出版时间是六三年,距离现在近十五年。
如果不是有心人,这套书早就被送到回收站,转运到造纸厂打成纸浆制成纸箱或者纸张销售了。
其实,这年的高考题覃如都是有的。
她不会觉得不公平什么的,不给孩子们用。
绝对公平本来就不存在。
从穿来的那一刻起,孩子们就走上了一条作弊的通天大道。
重生最大的优势本就是作弊,走捷径。
没错,覃如能兜底,只不过她不希望子女习以为常,没有奋斗过的人生是肤浅的。
“妈,我想问问小海,要不要一起考,您看成吗?”
棒梗犹豫道。
目前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没公布,他担心影响不好。
但是作为好兄弟,又不想落下人。
“最好不明说。”
覃如道,“消息估计会在十月份公布。”
棒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以为是高家的渠道。
实际上,还真不是,也没必要,有个穿越者的妈压根不用担心时代节点及人生转折点会选择错误。
穿越的确不长智商,但见多识广无敌于世。
只要把握住关键的几个时间点,日子不会差,尤其在钱上,不会缺。
比如八十年代的国库券,九二年的股票认购证,海南房地产,九七金融危机,零二年基金,茅台片仔癀股票……
赚钱的机会很多。
她已经准备出手四合院,后海那片怎么也得来一套大的或者两套小的。
等酒吧一条街开起来,租给别人开酒吧,血赚,绝对的高附加值优良资产。
正说着,门外响起三大爷的声音。
“小秦,在吗?”
“在,三大爷快进来。”
覃如忙大声回答。
三大爷背着手走进屋,冲覃如道:“快一年没回来了,都还好?”
覃如有些尴尬。
过去一年里斗争很激烈,十年间累积的矛盾全面爆发,高家也没能独善其身,高俊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这样严峻的形势,她不敢来四合院,平时也就轧钢厂,大院,烟袋胡同三个点来回跑。
好在总算尘埃落定,高家虽有损失,但无关大局,实现了软着陆。
只能说普通老百姓有普通老百姓的好,高层有高层的艰辛。
近距离接触过权贵圈子,她对一句话深有体会,那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劳心的艰辛并不亚于劳力。
三大爷这是话里有话,埋怨覃如忘本呢。
毕竟,她不回来,意味着关系疏远,借不了势。
人都是自私的,想的是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不会想你要付出多少。
“一大爷厂里天天见我,没听说院里有大事儿啊。”
覃如笑着打哈哈。
三大爷无话可说,院里在轧钢厂上班的占大半,食堂吃饭的时候时不时能看到,甚至聊几句。
“嗐,你三大妈想你了!”
无话可说的他很会转移话题。
“三大妈身体还好?”
覃如顺着话音给了台阶下。
“好,带孙子呢。”
三大爷笑的合不拢嘴。
“于莉生了?”
覃如好奇的问,“孩子多大了?”
去年来的时候没见显肚。
谁知道三大爷脸一沉:“老四家的!”
原来生孩子的是阎老四媳妇,并不是于莉。
覃如暗暗吃惊,离上次怀孕都八九年了,于莉居然还是没怀上。
这两口子别是身体都有问题吧?一个宫寒一个弱精什么的。
放眼望去,几乎家家都四五个孩子,三个是少的,不孕不育称得上传说。
这还是条件不好,吃不饱穿不暖。
像一大爷两口子那样的,绝无仅有。
没想到,新一辈又出了于莉两口子。
看来四合院的风水的确有问题。
往年,三大爷不知偷偷笑话过一大爷多少回,估计没想到大儿子会有相仿经历吧。
这还真是有因就有果。
提到大儿子两口子,三大爷连和覃如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过去这几年,阎老大并没有实现工转干的理想,还是普通仓管工人,于莉亦然,普通女工一个。
作为长子,阎老大被三大爷寄予厚望,这样的现实无疑令人很受打击。
他以为怎么也得比覃如强。
然而,事实呢?
十个八个也不抵覃如一个。
作为大院上一辈里寥寥无几的知识分子,三大爷自有一股傲气和清高。
望子成龙,盼女成凤的心比其他人来的热切,哪怕隐藏的极深。
大儿子的无能让他无力也无奈。
要叫覃如说,阎老大处境并不算差,四九城不知道多少青年没工作,不得不下乡种地呢。
与其埋怨阎老大没出息,不如多想想还在乡下当知青的闫老二闫老三。
据说这两位一直坚持独身,盼着回城的那天呢。
“老大两口子没孩子,都是命。”
三大爷闷闷的来了一句。
“……”
覃如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总不能说多花些钱找个好大夫看看,好好调理调理身体吧?
这些话她说过不止一回,也没见听。
久而久之,也就懒得说了。
人家一家子都不在意,她一个外人,何必呢。
“解娣在家吗?”
覃如索性不提。
阎解娣和棒梗差不多年纪,高中毕业后赶上轧钢厂后勤招工,进厂当了文员,算得上顺利。
美中不足的是,挑挑拣拣,至今还没结婚。
三大爷意外的没着急。
这一点让覃如相当意外,这个年代二十都算剩女啊。
“看书呢。”
三大爷一脸骄傲。
五个孩子,最让他失望的是阎老大,最让他意外的是阎老四,最让他骄傲的是唯一的女儿解娣。
解娣从出生到工作就没让他和老伴操过心,还是家里唯一一个当干部坐办公室的。
虽说至今没找到对象,那是他要求高,都没看上。
最难能可贵的是,哪怕女儿工作了,也始终坚持学习,毕业多年没放下书本。
“看书好,最好把高中知识复习复习。”
覃如暗示道。
三大爷不愧是三大爷,一听话里有话,压低声音问:“政策要变?”
覃如暗赞一声,你可以说三大爷抠门,但不能否认,人家对时局的把握很敏感。
一大爷就没这份眼力界儿。
覃如笑笑,没开口。
“某人帮说打倒就打倒,政策有变没什么不可能的。”
三大爷喃喃道,“任何国家和组织都不能缺少人才,十年过去,老一代知识分子老了,人才必然出现断层,这就需要……”
他眼睛亮的烫人,“恢复高考!”
“要恢复高考了,解娣能考大学了!”
三大爷比棒梗还兴奋,嘴里念叨着团团转,浑然忘了周围的一切。
贾张氏暗暗撇嘴:“也不知道阎老抠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行,我得给老二老三写信,让他们准备高考!”
三大爷念叨着,转身走出门,都没告别一声。
覃如微微一笑,希望院里能多考几个大学生吧。
“妈我现在就和小海说去。”
棒梗见三大爷如此,也坐不住了,起身离开,往一大爷家跑。
“这孩子,都当爹了,还这么不稳重。”
覃如说了一句。
“他还年轻,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平时在单位,太老成了,像老头。”
燕妮忙开口反驳。
覃如逗她:“贾庚在你眼里是千好万好。”
燕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每次看到这个儿媳,覃如都能体会传统女性的优良品质,美丽,善良,柔顺,忠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那个劲儿别提了。
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尽管被时代同化不少,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并不能完全消失。
“嘁。”
槐花不屑的看了嫂子一眼。
她看不上亲妈,同样也看不上嫂子。
明明主席都说女人顶半边天,嫂子还把自己当成大哥的附属物,没劲儿透了。
她发誓,长大以后,绝对不当任何男人的附属物。
男人有什么好的,不值得费心。
晃着二郎腿的少女槐花双眼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着,已经把高考的事儿全给忘了。
贾张氏看着一脸桀骜与不羁的小孙女,嘴巴发苦。
她不就是多疼了这孩子一些,多顺着这孩子一些么,怎么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哪像姑娘,把头发剃短,分明是谁家的大小子!
大小子也没几个像她吧。
附近差不多年纪的小子没谁比槐花难管。
贾张氏愁眉不展,时不时看覃如一眼,无助又无奈。
燕妮一颗心全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小姑子不好相处她就不处,从来不放在心上,很想得开。
这也是覃如看重的一点,她最烦小心眼的人,不管男女。
噢,高俊和二宝除外。
很快,易小海跟着棒梗回来。
看得出,他并没有像棒梗和三大爷似的很兴奋。
“秦姐好!”
笑着打了声招呼,他搓着手犹豫的问,“上大学比在国营厂当工人有前途吗?”
覃如哑然,她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你什么想法?”
“我不想考了,当年成绩就不如棒梗。再说,轧钢厂是好单位,上了大学说不定还分不到厂里。”
易小海自有一番打算,“还是让我儿子以后考大学吧。”
覃如看看棒梗,看得出,儿子很失望。
或者准确的说,是失落。
她知道为什么,再好的朋友也有因为眼界走散的一天。
“你有打算就好。”
她冲易小海笑笑。
看来是时候给儿子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了。
不过也不用着急,考上大学,就多了。
易小海没多留,谢过覃如和棒梗的好意,就回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他学习很努力的。”
棒梗看着易小海走远的背影,很不理解。
“他已经过上理想的生活,不愿意改变很正常。”
覃如没开口,反倒是燕妮一针见血的说明了根由。
棒梗摇摇头:“是我想当然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燕妮安慰丈夫,“如果是妈,肯定会参加高考,妈是不服输的人。”
“那肯定!”
棒梗赞道,“妈一贯巾帼不让须眉。”
被儿子儿媳小小拍了下马屁,覃如身心愉悦,点头道:“如果年轻十岁,我肯定也参加高考。”
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做生意,而是会选择进体制。
中国是精英政治,混体制最有挑战性,也最有前途。
她是乐意挑战自我的。
改开虽然在七八年,但并不是做生意的最佳时期,这一段时间政策有反复,生意做得太大,喜提银手镯并不罕见。
真正确定路线,还得规划师在南海画圈以后,也就是九二九三年以后。
从商不如入仕,是哪怕2024也改不了的现实。
不过,她虽然不进体制,却后继有人,大儿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