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走了。
卫昭看了一眼隔壁,开始同情三长老。
他为了找到害死白盛渊的凶手,给自己当护卫,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可是他不知道,他守护的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他也不知道,有两个夜晚,来过连他都无法察觉的高手。
回房躺下,卫昭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
有些事情黑衣男子没有明说,他心中大概有数,也就没有多问。
黑衣男子以前不知道周朴三人身份,是因为景怀古遵守了承诺。
当年的执剑人,全力帮鲁王争夺皇位,没有功夫理会这些小人物。
谢家与白从简的事,除了何延与周朴计划足够周密,也是因为,周亦白告诉鲁王府的消息,缺了些信息。
黑衣男子与自己一样,某些细节,是靠推测与五院其他线索整理出来的。
此案结束,也意味着压在自己胸口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落地了。
这一夜,无牵无挂的卫昭睡的很沉。
……
乾佑三十年,六月二十五日。
今日的早朝比平时结束晚了半个时辰。
群臣走出承天殿,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一众大臣三三两两抱团,走在一起窃窃私语。
队伍最后,是一身蟒袍的秦国公。
他一头白发,独自一人,走的很慢。
到了下殿台阶前,他并未下去,而是继续往前。
半炷香时间,秦国公到了宫后苑。
苑内小湖畔,散朝后的乾佑帝,正坐在石凳上喂鱼
秦国公过去,坐在乾佑帝身边。
“这湖里的锦鲤,朕喂了多少年,你看看,这一个个胖的跟小猪似得,哪里还有点鱼的样子。”
谢归巢瞥了一眼湖面,或红或白的锦鲤挤在一起,肥肥的,很是可爱。
他微笑,脸上挤了一层又一层的褶子。
“后宫都知道陛下喜欢湖中锦鲤,常来常喂,自然也就胖了。”
“负荆盟余孽这案子,你做的很好。”
“倒也不能算我的功劳,只是赶巧了。几个早早离开负荆盟的孩子,为了给家人报仇,赌上了自己的一生,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也许天命这一次,真的站在朕这一边。”
“陛下是真命天子……”
“得得得,这些扯淡的话你留在承天殿就够了。”
乾佑帝直接打断了秦国公。
“借此机会,朕要好好收拾崔家和许家。距离明年京察还有三个月,朕要看看这三个月,他们能给朕多大的惊喜。”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都御史,这四个人同时被罚,朝中要动荡了。”
“朝中动荡你我见的少了?只要矛盾还在官场,不影响百姓太多,朕有的是时间陪他们!”
说到时间,乾佑帝放下了手中鱼食盒。
“朕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陛下……”
“对了,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刚才太子那边有人来报,他的老师景怀古,昨夜自缢。”
听到这个消息,秦国公十分平静。
“这些年他从不参与朝政,一心辅佐太子,陛下便该知道他的心结。”
“朕当然知道,所以朕也从未为难他。可惜啊,真是可惜了!”
“他是怕有人借着他的身份,攻击太子。”
“朕明白。”
“他是一个好老师,却不是一个好儿子。”
“你这话说得,对于父皇而言,朕又何曾是个好儿子。”
秦国公话锋一转,“陛下,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卫昭吗?”
“当然记得。早朝时候,我已经按你的建议,让他去南城兵马司做副兵马使。你不是对他颇为看重,为何不直接提拔他为兵马使?”
“我调查过他的家室,出身清白。我本想安排他进入执剑人,他不愿意。”
“哈哈哈,你的卫龙山庄,越来越不如以前有吸引力了。”
“执剑人选拔条件苛刻,出身、品性、武艺等等,需要综合考量。品性和武艺可以降低门槛,但出身,却万万不能。我们和五姓七族斗了这么多年,也仅仅废了一个顾家。还有六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想在卫龙山庄安插人手。”
“那赵千帆,也是执剑人?”
“他的出身和能力没有问题。他也不是五姓七族,放入卫龙山庄,不能算错。”
“我们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哪怕是你我看中提拔上来,也早晚都会投靠五姓七族门下。三十年了,鲜有例外。”
“陛下,别忘了还有个林空山。”
“他出自镇北军,朕真的不希望他投靠五姓七族。满朝文武,朕真正能信任的,也只有你和你手里的执剑人了。”
“还有镇北军。”
“镇北军镇守北境,若非到了紧要关头,绝不可轻易调动。唉!这些年二哥太辛苦了。”
“陛下!”
“大哥,今天早晨,我看了你递交招供状,我想二哥了。”
“陛下,你我君臣有别……”
“有个屁的区别。当年要不是那群老狗讲什么礼制大义,直接让二哥做皇帝,我去北境领兵打仗。这破位置有他妈什么好的。”
“陛下,够了!你说什么胡话呢?”
“胡话?发发牢骚也不行?真是的。周朴那几个人,到时候你安排他们葬在一起吧。”
“可以。不过有一件事情,怕是要传出去了。”
“王府地下的事?传就传吧,过去了这么多年,已经不重要了。”
“陛下,地下其实……”
“打住打住,朕不想听,那是你秦国公谢归巢的事情,与朕无关。”
“陛下……”
“走,中午陪朕吃饭。”
“好。”
大雍九品以上官员,除了重大节日外,每个月月底,有五天休沐时间。
如果休沐时间与节日碰在一起,不会调休。
今天是六月二十五,接下来五天,是休沐日。
卫昭起床第一件事,是接了封圣旨。
他不禁感叹黑衣男人的效率。
两人见面,都不能算是昨晚,而是凌晨快上朝了。
他没有食言,果然按要求让自己去了五城兵马司中的南城兵马司。
副兵马使,正七品。
他这是连升两级,在南城兵马司中的地位,仅次于正六品的兵马使。
接旨谢恩后,卫昭和三长老离开卫龙山庄。
路上,他告诉了三长老白盛渊的事情。
得知白盛渊居然是负荆盟的人,三长老唏嘘不已。
当卫昭告诉他,整个风雷剑宗雍京分舵,都是负荆盟的人时,三长老唏嘘不出来了。
“卫大人,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三长老换了个称呼,卫昭乍听之下,有点别扭。
不过他也能理解三长老,正七品,在江湖人士眼里,就是大人。
“自然是真的,你甚至都不用问我,回宗门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卫大人,此案你是所破,也不枉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这些天。风雷剑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回去了。”
“这些天,多谢三长老了。”
“卫大人,客气了。老夫就此告辞。”
“珍重!”
三长老离开,剩下卫昭一人。
今日早朝时,乾佑帝连同当年谢家与白家的案子,一同处理了。
也不知道谢月华现在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谢家一案结束,不知道她是打算留在六扇门,还是回水月山。
卫昭向着六扇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