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你已经一天都没有理我了~”
端来夕食的碧云将饭食放好就要转身离开,楚暨伸出手拉住了碧云的手。
温热宽大的手掌烫得碧云像是手指碰到了火苗一般立刻抽开。
只是,她的脚步不再挪动,只是站在原地低着头。
只是她低着头,坐在地上楚暨一抬头就和她像是憋气似的表情对个正着。
“碧云……你担心我成亲之后会将你送走么?”
听见楚暨说起成亲,碧云眼睫颤动得厉害。
见她不说话,楚暨又道:“碧云,你知道的,我对你……”
“少爷。”
碧云出声打断了楚暨的话,他对上碧云看过来的眼眸。
“少爷是打算将我收房么?”
收房这个词,不论是碧云自己说的时候觉得嘴巴苦,楚暨听着也觉得刺耳。
只是不等他意识到自己对于收房这个词的反感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的口中却已经脱口而出:“我不是这个意思。”
碧云:“……”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也希望自己能够收敛住自己这么多年滋长出的那些“野望”。
十三岁之前的碧云,她的生活便只在楚暨的这一方小院。
她只要围绕着楚暨而活就好。
她幼时被卖入楚家,自己家人亲属早就忘了干净。
被温柔善良的楚夫人开口留下来在楚暨身边当丫鬟。
说是丫鬟,那个时候的她自己都细胳膊细腿照顾不好,多数时候还要劳烦从小跟在楚暨身边的姑姑嬷嬷们身边学习。
姑姑们瞧着她年纪小,也会多有照拂。
她年纪小,情绪有时候比起旁人都要外放,虽然姑姑们也会再三叮嘱她,可是楚夫人却道人活着,就该多笑笑,尤其是女孩儿家。
就像大小姐那般,没嫁人之前,每天在院子里的笑声也是不断的。
直到——
楚夫人去世了。
大小姐的亲事冲喜也没换来楚夫人多活一日,大小姐楚莺出嫁不到一个月楚夫人并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碧云哪怕现在想起楚夫人的离世,心口依旧会闷得厉害。
就如楚夫人刚离世的那段时间一样,院子里的人都沉闷的厉害。
在后来,楚暨陪着父亲收拾母亲的遗物时整理着母亲的一箱笼书籍,里面全是地理游记、以及楚夫人尚未出阁时参加各种宴会之后的随笔小札。
楚暨看得入迷,经常还会带回来和碧云分享。
那楚家外面的世界,真就如楚夫人的书中一样么?
后来大小姐的婚事不顺遂,传回来的时候大小姐已经与对方和离,知道自家少爷脾气的碧云早就收拾好了包袱在角落里等着了。
一是为了照顾楚暨,二是,碧云回想自己当时大胆的想法——或许,那是她唯一一次可以出去见一眼夫人藏书里外面的世界。
虽然短短的几个月,碧云只觉得这一辈子都值得了,哪怕被抓回来差一点点她这十几岁的生命就要终结,她依旧不后悔当日的选择。
而那几个月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人,最终又冒死救她早就在她心底驻扎了下来。
“碧云不会成为少爷的妾室。”
楚暨说完不收房的回答之后,便更加紧张起来,他怕自己伤了碧云的心。
可是真的听见了她说不愿成为自己的妾室,楚暨又心底一慌,转而又生起了另一个念头。
以至于碧云自己在为她的坦白而懊悔,又庆幸自己没有将后半觉的“痴心妄想”说出来。
结果她便听见楚暨道:“碧云,你可愿与我为妻?”
···
“哇哦~原来老师和师娘是青梅竹马啊~”
又是一年清明,梅浅在得知楚暨带着孩子去给自己亡妻上坟的时候,这又好奇起了楚暨的感情故事。
之后梅浅便特地找了正主询问过去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妻子亡故多年,许多事情他又没人说,这便鬼使神差的告诉了梅浅,而关于他亡妻是怎么想的,自然是梅浅帮助他与碧云多年再见之后,夫妻互诉衷肠时顺道透露些给梅浅听了。
“我那婚事和大伯终究是没有谈好,父亲便将碧云的身契拿出来,让我带着碧云离开。
离开前,我也将退婚书写好,由父亲转交。也是那时候,父亲将他手里可以私下联系的方式告诉了我。”
也是因为这个渠道,后来他带着碧云逃走不久就收到了长姐病逝的缘故,他便带着碧云前去给楚莺处理后事,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楚家。
“好在……”
楚暨和碧云离开天渝府之后有一段时间楚暨和碧云对于楚父其实很是愧疚。
这位不善言辞,但是和楚夫人一样善良包容的长者却一直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为楚莺处理后事之后,楚暨便沉下心来又继续读书,和碧云过着平凡人的生活,迎来了他们唯一的女儿。
后来碧云也早早的去世了,世道也说乱就乱了起来,楚暨带着独女便重新借着厉家的关系出仕了。
···
再后来,楚暨知道梅浅和祁禯对于世家的想法,他原本也想借着梅浅和祁禯的手狠狠打击一下天渝府那边的世家势力。
他想回去,想再见自己的父亲一眼。
只是楚家在天渝府的势力实在太大了,大的楚暨非常理解为什么君王一直忌惮、一直想要消灭世家的原因。
这一点,他父亲也早就明白,楚父从小长在世家中,兴许这一辈子都将在世家这艘将沉底的大船上与世家共存亡。
可是他父亲却不愿自己的儿女像他这般为此牺牲这一切,所以他对自己的儿女永远是宽和的。
因此,楚鸢也跑了这事不足为奇。
甚至到了最后,楚家直接将楚暨他们这一支除名了。
楚父不会教子这事早就在天渝府上层世家出名了。
大女儿嫁人又和离。
大儿子和婢女私奔退婚。
小女儿同样莫名其妙便逃婚了。
在被楚氏除族的那一瞬间,楚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伤心还是该松口气。
年轻时,他在自己的父亲眼中就是性子柔弱不堪大用,幸亏他是有兄长的人,楚家也不需要他撑着。
中年时,因为丧妻,不愿续娶,兄长又责骂他儿女情长优柔寡断。
就这样性子的人,谁能知道教养的儿女竟然一个个的“倒反天罡”?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梅浅和祁禯的效果太好了,甚至亲自捅一刀的还是自己的亲妹楚鸢。
楚暨想起楚鸢之前求着梅浅要了一支兵马直接冲去楚家,将已经被赶出楚氏,住在郊外草庐的父亲接回来的事情。
当时,他父亲因为被他们三个连累,被除族不说,还直接被赶出了楚家。
他的父亲被赶出楚家的时候几乎就是什么也没有。
包括楚暨母亲的嫁妆什么全都没能拿出来。
这事楚家不占理,不过楚父一人也反抗不得。
因此,楚鸢她让士兵敲锣打鼓接回父亲之后便差了另一伙人直接冲去楚家,将他们这一支曾经所有的财物全都拿(qiang)回来。
并且,楚鸢从梅浅手里要了一支军队进入天渝府,进入楚家时,楚鸢还让那群士兵拿着《安国律》,一副大家都是懂法的模样,大家做的事情也是合法的。
但是另一方面她在找不回自家东西的时候,她又让那群士兵各种打砸,掘地三尺,将楚家闹了一个天翻地覆。
这事情当初动静可不小,弹劾楚鸢的折子比上一次她当街殴打蒋玭的事情还严重。
最后楚鸢也领了罚,梅浅再听多少次都感慨不已,说楚鸢行为确实有些极端了。
楚暨见梅浅那惋惜模样又立刻拆穿梅浅这做派,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皇后娘娘您教的。”
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