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长,一群娘子被梅浅那一番话弄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梅浅这边却一夜好眠。
一大清早梅浅就带着几名护卫去了那些女子的新住处,前几日给梅浅带路入城居住的那位叫“乾源”的小兵也被再次被调到了梅浅身边做事。
“大人,你说要给她们换个新的身份,新的地方生活是、是真的么?”
路上,乾源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
“可、可她们要是还有家人活着呢?”
“随她们,她们想要以全新的生活重新开始我便助她们一臂之力。
要是不想,那就等太平日子真的来了,主动为其寻找家人。”
梅浅看着乾源一脸单纯的模样,便没有立刻和他说那些“残酷”的事实真相。
她虽然也说出了两种可能,但是梅浅知道,后者,没有人选的。
昨天吃饭的时候梅浅都问了一些情况,这里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是逃亡时被落下、被抛弃,少数是父母兄弟都死了才被掳到了这里。
这些经历过那么多艰辛还能活下来的女子,为的绝对不是那些抛弃自己的亲人。
正如梅浅所想,到了那些女子新落脚的院子里之后,所有女子都陆陆续续选择了梅浅的提议。
这让乾源震惊地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为什么?”
乾源在看着这些女子们在梅浅临时抽调过来做户籍的官吏为她们重新书写户籍,名字、家乡所在地都改成了其他地方时,乾源再次感觉到了这世界的癫狂。
他这疑问正好让刚刚拿到新户籍、路过他身边的林枝蔓听见了。
“什么为什么?”
听见身旁有人说话,乾源这才回神就见林枝蔓正小心翼翼的将那个代表着新未来的户籍书拿在手中反复摩挲着,这便回答道: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会答应大人。难道,大家都没有家人么?”
要不是乾源脸上不解的神情太过真诚,根本不像是讥讽挖苦,林枝蔓可能早就怒瞪对方然后转身就走了。
但是看着对方又是这般的单纯,林枝蔓又莫名的不爽,便道:“是啊,大家都有家人,结果家人都跑掉了,就剩下来自己了。样的家人,我为什么要惦记他们?”
“也许……只是出于无奈……”乾源自己说着,都觉这里有太过干瘪了。
“是啊,出于无奈,所以……我想为了自己换个新的人生,有什么问题么?”
“你……我……”
乾源被林枝蔓那双充满自嘲和决绝的目光吓了一跳。
被对方那黝黑的眸子盯上,乾源又觉得自己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他慌忙地退了两步,避开了林枝蔓的视线,可是很快他又明白林枝蔓说的话的意思。
在场的,都是曾经被丢下的人。
凭什么要求一个被丢下的人去接受、去找回那些曾经丢下他们的人呢?
“对不起,我……”
乾源赶忙抬头想和林枝蔓再说些什么,结果却见眼前早就没了那人的身影。
见此,乾源的心有些发堵,脚步也好似灌了铅一般,他思来想去他只好去找梅浅解惑去了。
不过此时的梅浅也挺忙的,他走过去的时候正看见梅浅在给大家说着关于她们能够选择的地方有哪些:
“首先就是距离京城只需要两天步行路程的宁城,那地方土地肥沃适合耕种。
又因为地处平原,交通发达,日后平稳了之后,来往客商也是络绎不绝,做一些小买卖或者吃食生意也是可以的。
另外,是需要坐马车、驴车约莫有半个月路程的醉兴县。这个地方东西各有高山,只有朝北一处平原。
醉兴县,原来以产酒闻名,南临沅江,有一处上好码头,沟通南北。
因此,那边的商业也很发达,若是有一技之长又或者有过经商算账的本事也可以选择醉兴也很不错。”
梅浅说这些的时候,还配上了一张舆图。
“除了这两处地方,那便是西北的黎肃府,那边我向佛佑郡主要了一片农庄,里面有田地和当地绵羊、山羊可供养殖。
若是有人去西北的黎肃府,因为黎肃府距离这里最远,且气候也与这边不同,甚至说比较恶劣。
但是我会为前去黎肃府的女子提供一些与当地种植、养殖相关的一些技艺、足够让大家在黎肃府安家落户。”
别看梅浅在描述这三个地方的时候,特地提到了黎肃府的缺点,但是大家听得也清楚,黎肃府的庄子是梅浅特地和郡主申请为她们准备的。
前面两个地方梅浅可都没说将他们如何安置,而且这地方能被梅浅提出来,那就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黎肃府……郡主,那里是郡主做主的?”
这时候有一名女子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梅浅听了点头道:“佛佑郡主乃是靖王之女,靖王战死之后,西北的驻军便由佛佑郡主统领,西北那边自然也是郡主管理。”
梅浅这么一说,果然有不少女子的眼神都因此闪烁了一下。
也许她们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听见这个回答而激动一下,可是光听见那里是郡主管理的,她们就莫名的觉得有些心安。
她们确实动心了。
“那大人您说的那个什么技能,我们真的学了可以独立一人生活?”
“嗯,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聊可以好几个小姐妹一块生活也行。”
梅浅忽然语气俏皮地说了这么一句,在场的的气氛也顿时活跃了许多。
不少女子都大着胆子开始向梅浅询问起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宁城和醉兴县她们要是真的去了,会是什么样的。
“因为战乱,不论是宁城还是醉兴都跑了许多百姓,同时也死了许多百姓。
哪怕日后那些人再次回乡,这些地方的人口依旧是不够的。
日后也会有将其他地方的百姓集中迁移去政策,你们到时候去的话,便是以这些理由前去。
待遇什么的自然是由当地官吏重新为新来的百姓划分田地,新立户籍。”
梅浅提到新立户籍的时候,在场也是有几名女子是有些学识的,直接问了一句“女户也可以立?”
“可以啊。”
关于立女户这件事情梅浅其实很早的时候有查过相关法律,而且后续不论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还是为了加快统一、巩固政权为祁禯出谋划策,这女户这里也是她可以动文章的地方。
如今关于这些她已经有了大致的章程,只待后面她写好折子交上去了。
“可是,女户很难立,就算能,一般也是寡妇,家中无任意男丁才可以立,一旦立了女户,女子还要守节……”
人群中说话声音越发的小了,到了最后也许是说话的女子自己也才发现,就算不守节,她自己这样子真的还能找到丈夫不成?
“女户,我国法律里可没有明确要求户主要守节,要求守节的一直就不是法律问题,以后遇见合适的,顺其自然成亲生子也没有问题。”
梅浅听见最后什么守节的词汇耳朵只觉得刺痒的很。
梅浅眼神忽然坚定了起来,又道:“以后的女户,不会再如先前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