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皑皑,坤宁宫外,云瑶身上的红火裘袄上已满是雪花。
这已经是她在母后殿外跪的第五个时辰了。
大嬷嬷从小瞧着云瑶长大,得了主子的令,急忙撑着伞赶了过来。
“殿下快回去吧!这是何必呢!?这样的雪天,会冻坏的!”
嘴唇被冻的有些发乌,明明是一丝不苟的墨发上,也结成了冰丝。
“嬷嬷.......您回去告诉母后,云瑶不愿嫁去开元.......求母后成全........”
云瑶颤抖着吐出的字句,虽断断续续,却无比的坚定。
大嬷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娘娘自是知道殿下脾性的,出来时,便让奴婢给殿下带句话。”
“娘娘说,此次和亲,乃是开元国的那位提出的条件,云黎国中,谁都可以说不,但云氏的女儿自出生,便没有这个权利.......”
没有这个权利........
云瑶含在眼中的泪.....终是滚落而出......
原来,不论她做什么,都逃不出命运二字........
赫连雪满目悲悯的遥站在坤宁宫宫门口,望着自己的捧在手心的女儿,在漫天大雪中亦步亦趋,渐渐远去.......不由失声痛哭......
早知如此,她该对云瑶多加管教.......
自家女儿同那帝家之子的事,她怎会不知。
如今那人开口便要云家交出瑶儿来。
那人对她的瑶儿心怀芥蒂,如今又手握重权,杀伐果决,若真与北襄联手.......
她云黎便如困兽之斗.......
万千百姓....不该为此经受漫天战火........
..........
“殿下.....简夫人来了........”
简诚在皇城盘桓这些时日,已是听闻了云瑶要被云黎送去开元和亲之事。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书中的恶毒女配最后还是落到了那残暴无情的帝司夜手中。
乐事饭店的暗厢里,云瑶已是喝的伶仃大醉。
狐眸轻抬,满眼醉意的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樱桃小口微微上扬。
“来了?陪本宫喝一杯........”
一双柔夷将盛满琼浆的玉盏高高举起........
春桃看着都揪心,忙扯了扯简诚的衣袖,“请简夫人多多劝慰一番主子,酒多伤身,殿下刚在大雪中跪了好多时辰.......”
简诚轻叹了一口气,宽慰般的拍了拍春桃的手。
暗厢中,便只余下云瑶和简诚来。
“你说,人的命运是不是从来就由天注定,吾等凡夫俗子,动摇不得一丝.......”
云瑶撑着手,将脑袋轻轻靠在自己的手弯里。
她去开元,想必唯一的用处,便是这满身的鲜血还尚有用途。
这一世,不论她如何努力,都逃不过这既定的结局。
云瑶这模样,就是简诚看了就心疼的很。
书中关于这位的描写,她是清楚的,所以云瑶之后的结局,她大致也能预估出来。
穿进这本书中,她早早便发现,这女配云瑶同书中很是有些出入。
她果敢、坚毅......对待自己信任之人便是全心托付,就算是在这男子为尊的封建王朝,也勇于追求心中所爱,并丝毫不会介意于女子从商。
乐天商号发展至今,多少女子加入其中,谋得生路。
明明连她都以为,云瑶的命运不会再同书上一般,落得那般下场,却不想........
“殿下.....”
简诚望着任由泪水滑落的云瑶,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
云瑶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在疼。
这简诚莫不是送了假酒于她.......
“春桃.....春桃......本宫要喝水.......”
云瑶头疼的不像话,闭着眼,撑起身子,一双手紧按额头。
半晌不见那丫头回应,莫不是又去寻她那赵侍卫了?
刚刚睁开眼,只见一双像是男子的手,端着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云瑶的酒一下被吓醒了。
抬眼一看,竟然是.......裴子御.......
“下官见过长公主殿下。”
手里的热茶已是不重要了,谁能来告诉她,裴子御为何在这?
云瑶这才环顾了一番四周,惊觉,这并不是她的浮云宫.......
“起来回话吧。”
这人动不动就跪,也不知到底谁是谁的救命恩人。
云瑶已经免了他的跪,裴子御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
“裴卿誓要同本宫如此泾渭分明吗?那本宫是不是还得跪谢大人两次救命之恩?”
这人为何如此之轴,认准了的事,真是丝毫做不得改。
“下官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那人总算是抬起脸来,一双星河一般的瞳孔里,竟满是云瑶的身影......
“裴子御心悦殿下.......”
什么!?
........
裴子御恋慕云瑶,是简诚最早发现的。
那本简诚穿越进来的书中,其实也隐晦的提起过,云黎国太常寺卿裴子御,自幼时就对长公主殿下心存思慕之情。
刻苦读书,官服加身,便是为云氏之天下。
克己复礼,清明雅正的裴卿,到死都未将心中的秘密宣之于口。
而如今的云瑶若是想脱离命运的桎梏,那满心满眼只有她的裴子御便是不二人选。
这就是简诚,一个拥有上帝之眼的现代人,能给云瑶带来的唯一希望。
她要让裴子御带着云瑶离开........
.........
云瑶自诩身为长公主,连生死都已是经历过了一遭,便没什么能再左右她的心绪。
却被裴子御这状似赴死般决心的直白言语,乱了心......
“你.....你......”
云瑶竟然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见那裴子御重重的磕下头去,“裴某知与殿下乃是云泥之别,不敢心存妄念,但如今时局紧迫,殿下......可愿随裴某离开皇城?”
虽是跪着,但身姿仍然如松柏,一双眼里也只有对云瑶最纯粹的担忧。
这样的人......竟心悦于她?
私带云瑶离开,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况且.....就算是离开,又能去哪呢?
日光之下.....又有何是黑骑不敢涉入之地?
云瑶的内心在动摇,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一边是家国大义.......
望着裴子御,云瑶竟有一刻觉得,其实被这样的人心悦着,又有什么不可面对。
这人,真的值得她珍而重之。
“简诚说,上次裴卿为救我,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一直未有机会,同你道声谢。”
“还有,幼时,我不慎落水,也承蒙裴卿相救。”
“你看,你都救了我两次了,该报恩的人......是我。”
“云瑶从小便颇为顽劣,承蒙裴卿不嫌弃,没有什么云泥之别,若是真心,便可跨山海,云瑶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裴卿可知?”
若是裴子御,云瑶想试一试,不就是去开元国吗?只要能从帝司夜的手中逃脱,这世间,便无人再能阻她肆意人间。
是不是到时候,她也能同简诚一般,经商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