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临时有事要去外地出差，虞启则最近正好清闲，也一同前去，算了算时间，要除夕才回来。
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得紧。
中午，虞晚打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的食材急速下减。
虞晚顿了几秒，她走到房间套上丑丑的格子围巾，随手拎了个包背上。
路上，林屿给她打了个电话。
虞晚百无聊赖地踩在落叶，“去超市，家里没吃的了。”
林屿笑：“哪个超市，刚好我也有想买的东西。”
虞晚给林屿报了名字。
因为他在开车，虞晚也没多说什么便把电话挂掉了。
虞晚推着推车，看见喜欢的想要的就放进推车里。
没走几分钟。
突然有人喊：“有人拿刀，快跑。”
人群瞬间嘈杂混乱，大家争先往出口跑。
混乱间，虞晚的肩膀被人撞了下，她跌倒在地上，只一瞬间，她慌张地爬完了，顺着人群跑。
等林屿赶到时。
警车围满了超市，林屿呼吸瞬间提了上来，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拉住一个路人，动作有些踉跄，他不敢细想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他声音慌乱，底气莫名不足。
心口像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攥住，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有几个不想活的拿刀，砍伤好几个人，听说还有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也被他砍了，又拿着汽油大有同归于尽的感觉。”那人惋惜地说。“现在把超市封锁起来，也是为了捉人呢。”
林屿心跳猛地跳了下。
砍伤了几个人。
年纪轻轻的女孩也被砍了。
虞晚呢？
她在里面吗？
林屿呼吸停了几秒，他感觉胸口像是被扼住，喘不过来气。
他拿出手机，手微微颤着，眉眼微微敛着，看着压抑又无措。
“对不起，你拨通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
电话里响起温柔的女声。
不会有事的。
虞晚不会有事的。
她或许还没到。
林屿心中默念，他手足无措地继续拨打着电话。
虞晚，接电话，快点接电话。
求你快点接电话。
小虞儿，拜托你。
接一下电话。
只有接一下就好。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林屿不敢想，他不停地安慰自己。
不是的。
那里面不可能有虞晚。
一定不会有的。
她肯定是安全的。
林屿推开人群，他眼尾泛着红，守着的警察看见他，负责地拦住：“现在不能进去。”
现在不能进去。
林屿喘了口气。
他大口呼吸着。
感觉眼前的景象一晃一晃的。
万一……虞晚在里面怎么办？
万一呢？
他不敢赌。
“我爱人正在里面，拜托你放我过去。”林屿努力保持平静。
“里面现在很危险，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也别太冲动了，你进去也帮不了忙不是，我们会尽力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的，请你放心。”
警察的话明里暗里说了，过去就是赴死。
那个路人也说了，团伙作案，摆明了就是自己不想活了，还想拉几个垫背的。
虞晚可能在里面。
她可能会受伤。
林屿只要想到这个，他就冷静不了一点。
林屿第一次发疯似的往里冲，几个眼疾手快的人拦住他。
“冷静点。”
“就当我活腻了，你让我进去，我求你们让我进去。”
他只去找她。
哪怕会死。
他也甘愿。
以前有人问他，“你愿意为你喜欢的人做到什么程度？”
那时林屿摇摇头，饮了杯酒，轻描淡写地说：“天衣无缝地暗恋她一辈子。”
他知道的。
自己哪里配得上那么明亮的太阳。
他向来运气不好，所有好的，他都没有。
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到他这，即使费尽心思，拜佛求神也没用。
索性他学会了知足常乐。
只有不表现出来，只有别人不知道，就算自己再喜欢也不会让她觉得负担，也不会让她远离自己。
不近不远的陪伴刚刚好。
他不能奢求太多，能遇到，已经很好了。
况且，她那么好的人，理所应当地要有更好的人来配她。
他不能奢求，不能妄想。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可如今，他后悔了。
他实实在在地后悔了。
他爱她比爱他自己还要多这一点，他从来不质疑。
但现在。
他想，如果虞晚死了，他也不活了。
他不想做这个世界上最孤单的那个人。
他不想让自己一点希望也没有。
林屿青筋泛起。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陪她。”
下一秒，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屿。”
林屿浑身僵硬，血液倒流，他慢半拍地回头，眼睫漆黑，眼尾泛着红。
虞晚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只是脸苍白得可怕，眼睛也红红的，似乎哭过般。
她张开手臂。
林屿愣了秒，快速跑过去抱住她。
他的手揽着她的腰，旁若无人的。
她是真真实实的。
不是自己的幻想。
这一刻，他听见心脏怦怦地跳。
他不能失去她。
他爱她。
很爱很爱。
他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林屿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清楚地意识这一点。
他离不开她。
这辈子都离开不了。
他不信神佛，可就在前面几分钟里。
他在心里不停地祈祷默念。
他要她平安无事。
只要她平安无事。
林屿默了半晌：“虞晚。”
“嗯。”她应。
有眼泪从林屿眼角滑落。
他哽咽道：“我怕。”
我怕你在里面。
我怕你受伤。
“我没事。”虞晚回抱住他，随着话音而落的还有眼泪。
林屿感觉到脖颈处凉凉的。
他忘了。
她也一定很害怕。
“虞晚，没事了，现在我在。”林屿搂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没事了。
都没事了。
经过今天这茬，虞晚再也不敢一个人去超市了。
尤其是那家超市。
虽然没看见杀人犯的脸。
也没具体看见什么。
但只有想起混乱的人群。
她就害怕。
虞启则和宋时听了这事，立马订了航班往夏鸣赶，但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到。
晚上，虞晚睡不着，林屿给她热了杯牛奶。
她躺在床上接过，喝了口又看了他一眼。
林屿已经在这陪了她很久了。
已经够麻烦他的了。
现在已经那么晚了。
他也该回家了。
林屿抬眼，瞥见她小心翼翼的视线，蓦地笑了。
他勾着唇角，眉眼柔和带着笑意，只是眼睫漆黑，双眸浅浅的，看着昏暗不明，看不出情绪来。
但终归比今天中午好。
那个时候，林屿浑身上下看着都压抑得过分，眼瞳内漆黑暴戾，眼睑压得极低，看着低气压，压迫感十足。
像个十足的疯子。
现在，似乎心情好了很多。
“你要回家吗？”虞晚说，“现在已经很晚了。”
“小虞儿这是在下逐客令。”林屿挑眉，淡笑。
“不是。”
“我回去你不害怕。”林屿不加掩饰直白地问。
虞晚舔唇。
害怕肯定是害怕的。
但一想到在自己家，又躲到被窝里，怕意就消减了一大半了。
“我在这陪你。”林屿看向她，浅色的瞳仁略带深意。
“啊？”虞晚张嘴，“在这吗？”
林屿点头。
虞晚的心跳猛地往里一缩。
怦怦乱跳。
她呼了口气，舔了下唇，手贴着被子，不自然地眨了下眼。
算了。
林屿肯定没有那个坏心眼。
就只是占半个床位而已。
“那个。”虞晚往旁边挪了又挪。“哥哥，我柜子里还有被子，你可以用。”
“不用。”林屿轻描淡写。
虞晚表情石化，她呆了十几秒，愣愣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啊”了声。
“你不用被子？”
“嗯。”
虞晚呼了口气，她语重心长地看着林屿两秒，又随后看了看自己手下的被子。
她又抬头看他，咬着牙为难地说：“哥哥，我是……就……你该不会把我当男的看待吧。”
林屿扬眉，好笑地看她：“小虞儿，你这是吓傻了？”
虞晚难为情：“就……你不是说要睡这吗？”
“嗯。”林屿挑眉，语气正经。
“那你不单独拿个被子难不成还想和我盖一个不成。”虞晚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心脏怦怦乱跳。
被子里的空气稀薄，沉沉地闷闷地。
直叫人呼吸不上。
虞晚感觉脸上染满了红晕。
林屿嘴角僵了两秒，蓦地笑了，胸膛微微起伏，眼尾往下拉着，眼瞳浅浅的，沾着点桃色的笑。
莫名的欲。
像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虞晚听着震震地笑，耳朵瞬间红了。
她张嘴，呼了口气。
笑声震震地像贴在耳边。
虞晚忍不住掀开被子，她仰头，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坦荡而又正经。
只是临到问时，话语又不禁磕绊：“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她打着胆子，理直气壮地仰头看他，目似点漆，目光干净清澈。
林屿看了她几秒，虞晚有些心虚了，她动了动眼珠子，又过了几秒，就当她以为林屿不会回答时。
林屿弯了下唇，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他朝她靠了靠，五官蓦地在她眼前放大。
呼吸贴近了几分。
虞晚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她握紧床单，只能听见心跳的乱跳。
像是有什么在炸开。
噼里啪啦地作响。
空气都稀薄了几分，时间也慢了下来。
所有的感觉都放慢了。
只有心跳慢不下来。
林屿浅色的瞳仁看了她两秒，就当虞晚以为他不会有所动作的时候，他突然侧头，提直的鼻子擦过她的侧脸。
皮肤和皮肤的触感。
虞晚呼吸不自觉地紧了几秒。
她杏眼睁得浑圆。
手慢慢攥成拳，又偷偷松开。
下一秒。
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
“小虞儿，是邀请我和你一起睡吗？”
虞晚耳尖烫得厉害。
她脑袋也晕沉沉的，脚底像踩了棉花，整个人都感觉飘飘然。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
拖沓又暧昧。
像是主动引诱，又像是实话实说。
邀请我和你一起睡吗？
虞晚反复咀嚼。
这……
怎么搞的……
她贪图他的肉体！
虞晚慢半拍地回应：“不是你说要睡在这吗？”
林屿扬了扬眉，他侧了侧脑袋，定定地看着她，弯了下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在这儿陪你。”林屿笑，“这句话在小虞儿眼中的理解是——我和你一起睡的意思吗？”
虞晚咽了口口水：“难道不是？”
那怎么陪？
莫非……
“你是打算睡地上？”
“地上太硌。”
虞晚点了下头，她眼睛突然睁大，看了眼林屿。
等等。
他嫌地上硌。
又不打算占她一半床。
所以……
“你打算让我睡地上？”虞晚话脱口而出。
“……”林屿表情又一秒地僵住。
虞晚看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猜对了。
她看了眼床单，又看了眼林屿。
语气温吞又委屈。
“哥哥，我的床单说，它闻惯了我的味道，不喜欢闻别的了。”
“……”
“还有我的枕头也是。”
“我的被子也喜欢我的温度。”
林屿笑：“小虞儿，我的意思是，我坐这，守着你。”
虞晚错愕：“……”
“能不能别多想。”林屿挑眉，笑意绻着调侃。
虞晚僵笑：“这样啊。”
“嗯。”
虞晚笑笑，她躺回被窝，灯还开着。
她闷了几分钟说：“开着灯我睡不着。”
林屿利落地把灯关上。
又过了几分钟。
虞晚磨磨蹭蹭地开口：“哥哥，你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真的很像个鬼。”
“……”
“感觉是你更可怕一点。”
林屿翘唇无奈地笑，但看着她诚恳的眼神，他还是败下阵来，不自觉地纵容。
“我去客厅。”
“哦。”
林屿刚起身走了两步。
虞晚又叫住他：“可以把客厅的灯打开，这样我看着透过来的光线，就知道你在了。”
“行。”
林屿没关虞晚房间的门，客厅的灯大敞着，看着暖暖的，莫名有安全感。
这个晚上，虞晚磨蹭了很久，她睡不着。
“哥哥。”
“嗯？”林屿应。
听见他还没睡，虞晚安了几分心，她温吞地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哥哥，你今天怎么那么反常，是因为……”
什么吗？
是因为我在你心中也有点不同吗？
“我差点以为我要失去我唯一的亲人了。”林屿的声音从客厅静静地传到房间。
虞晚扯了下唇，早有预料的答案。
她只是他的亲人。
他也只把她当亲人。
好好地做个妹妹不好吗？
虞晚在心中默想。
她不应该再乱想，不应该在遐想些有的没的。
她不应该在喜欢的。
早就不应该了。
虞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想和他讲讲话。
虞晚没话找话地叫几声林屿。
她想听见他的声音。
想听听他说话。
后来，林屿被磨得有些没脾气。
他说：“小虞儿，我唱歌给你听。”
“行。”虞晚说。
林屿唱了好几首，总算，虞晚安静下来了。
林屿轻轻勾了下唇，他起身，放缓脚步，整个身子倚在门框上，看了眼她。
虞晚睡着很文静，脸小小的，有一半掩在被子里。
林屿弯了弯唇，浅色的眼神里噙着笑，眼底只有她。
他就这样看了她好久。
他想。
他能不能试着去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不顾所有，不问结果。
他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不想默默地陪着，一点身份都没有。
他要做她的爱人。
他要她爱他。
他不能等着让她来爱自己，他要主动告诉她。
告诉她，他爱着她。
他担心失败，担心结果，担心她父母反对。
但现在。
他最担心的是。
他会失去她。
会永远在一个没有她的世界里。
她喜欢过别人。
可那个人不喜欢她。
她哭了。
她很难过。
他不会让她那么难过。
永远也不会。
所以，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如果小虞儿喜欢的人是那个样子的。
他为什么不能变成那样的人。
他想得到她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