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儿吃。”朱仰扬强词夺理,“老徐都叫我懒虫了,他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别抱怨了,今天早读也是老徐的。”林屿不咸不淡地开口。
朱仰扬听着林屿轻松淡闲的音调,气得要死,但手下的作业又是人家的,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他就是属于拿人手短那一类,敢怒不敢言啊。
周琉嫌弃地扫了眼他奋笔勤书的样子:“昨天让你写你不写,你看看现在谁像你一样。”
赵诗玥不知道从哪走来,看向周琉,目光过于平静坦荡,“周琉,你的物理作业没交?”
“物理作业不是明天交——”周琉看着她冰块似的脸,顿时咽下所有话,改了个话术,“写,马上。”
宁静祥和的早自习被这急忙慌的补作业所代替。
等到周琉交物理时,赵诗玥疑惑地看向他,好整以暇地笑:“物理作业明天交。”
“不是你说……”周琉刚想发火,赵诗玥神色变了变,她皱了下眉,周琉认怂,连忙改口:“是我记错了,记错了。”
老徐行步进来,上身格子衫,下身黑裤子,一成不变的服装,他和颜悦色地问赵诗玥:“作业齐了吗?”
“齐了。”赵诗玥说。
面对老徐不卑不亢,朱仰扬朝她露出赞许的目光,但一想到,这人和自己也不对付,他又连忙垂下脑袋。
“同学们,先宣布件事,这周大家自由组队,两两看电影,还和以前一样,我就不多说了,现在,请把上次没讲完的卷子拿出来,咱们早自习接着讲下去。”
下课,孙欣怡迫不可待地扭头,看向林屿笑:“我们可以一组吗?”
“有约了。”他撩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揉了下眉骨,淡言。
孙欣怡也不恼,她翘着唇,胜券在握地看着林屿:“或许,你会被放鸽子。”
林屿瞟了她一眼,没搭话。
趁着午休,孙欣怡特地去小卖部买了一大堆吃的。
朱仰扬一组人正聚在一起打着午休小游戏,孙欣怡把零食往桌上一丢,撩了下头发,扬着灿烂地笑:“请你们吃。”
“林屿可不在这,别讨好错人了。”冯胜不冷不淡地开口。
“没有啊,你们是林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她没有半点不悦,声音轻缓。
朱仰扬踹了冯胜一脚,使眼色:“怎么说话的。”
他起身,客气:“你找我们有事?”
“我想和林屿看电影,你们可以……都拒绝他吗?这样,他就没有人可以选了。”孙欣怡期待地看向朱仰扬。
周琉长腿大敞着,他坐直,耐着性子说:“林屿不喜欢你,你做再多的尝试也没用,这个道理没人教过你吗?”
“我知道,但……今年是最后一年,明年大家都不在一个班了,或许也不在同一所学校,我也真的喜欢他很久了,之前的有些行为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们大家不都已经说开了嘛,你们帮我这一次吧。”孙欣怡明显被周琉的话刺到了,她眼睛红了一圈,“最后一次了,以后也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朱仰扬打着圆场:“干什么,有免费的零食干嘛不吃。”
他扯开薯片,随即抓了一把,塞进周琉的嘴里:“吃了东西就闭嘴吧。”
“也不是帮你。”朱仰扬挠了下头发,“是我本来就腻了,每年都和一个老爷们磨磨唧唧地看电影,我心里也不好受,还不如一个人呢,你想要,这个机会就给你了。”
孙欣怡对朱仰扬笑了下,欢快地走开了,朱仰扬恍惚了下,他坐下。
周琉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真搞不懂林屿和她道歉个什么劲,跟踪我们,告老师,举报早恋,一桩桩一件件,哪件冤枉她了。”
其实周琉原先也没多讨厌孙欣怡,相反她觉得这小姑娘性格不错,人也大方,虽然有些叽叽喳喳的,但还行,至少不烦人。
而且还跟朱仰扬是小学加幼儿园同学,本着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的原则,他对孙欣怡挺不错的。
甚至他还帮过孙欣怡,给她过林屿的手机号,拉着她参加他们几个人的小聚会。
林屿虽然恼,但看在同班的份上也忍了下来,只是情绪很冷,不过他那时性子也就那样,人冷性子野,桀骜不驯。
他那时觉得,孙欣怡那么叽叽喳喳的性子陪林屿这个冷淡如冰的人还挺合适的。
毕竟冰火两重天嘛。
没准,他啊,还真栽到她手里。
但,只是谁也没想到的,高一林屿家会出事,那天以后,林屿性子就变了。
他整天窝在球场,打球,打游戏,整个人散着颓气,更加张狂不羁,对所有事看得极淡,没什么欲望。
那段时间,周琉提醒过她,别找林屿,他现在整个人就不正常。
孙欣怡不听,越挫越勇,她那时的行为无疑是往枪口上撞,林屿没惯着她,他第一次不加掩饰地厌烦,眼底都是忍耐和厌恶,唇角微勾,厌烦地看着她,语气无奈又平静,像是随口一说的真心话:“你真的很烦,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朱仰扬为了这事和林屿打了架,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孙欣怡看见林屿和一小姑娘见面。
然后,她举报了林屿早恋。
后来,许蓉来学校,周琉以前见过许蓉,她和林屿很像,五官什么的都很像,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眼神温柔随和,而林屿的却更轻狂洒脱。
那一次,许蓉面无表情地听完老徐的絮絮叨叨的良药苦口。
出了教室门,她用力地打了林屿一巴掌。
再后来,林屿不变,他像是高岭之花跌入神坛,颓废了起来。
在后面,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开始认真起来,更加随和,更加温柔,一改往日,他的轻狂不羁全部被丢下。
他开始笑,唇角永远弯着。
……
周琉呼吸一时窒住,那段无人知晓的日子,他一定很辛苦。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朱仰扬默了几秒。
周琉回神,他还想再说什么,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双眸,他忍不住哆嗦了下,手中操作的小人彻底死了。
放学,孙欣怡拦住林屿,语气俏皮:“很抱歉,让你的兄弟抛弃你了,既然没人和你一组,你就勉强一下,和我一组吧。”
林屿拧了下眉骨,这是他脾气不好时,一贯的反应,孙欣怡有些慌张,她想起那次,林屿也是差不多这副表情,和她发了唯一一次大火,眸子里满是不耐和厌烦:“离我远点,行吗?你真的很烦,没人和你说过吗?”
她心跳了一拍,林屿叹了口气,他径直往前走:“你约别人吧,我不去。”
“不去吗?”孙欣怡追上,“这也是作业啊,不去会被老徐说的,而且大家都去。”
林屿加快脚步,不去管她,孙欣怡眼睛红了,她吸了下鼻子,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有那么差劲吗?”
林屿停住脚步,他回头,正色又坦荡:“不是你差劲,是不喜欢。”
“那就试着喜欢一下啊,我可以等的,你肯定不知道,我很擅长等待的,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跟老徐讲的,我不知道是这样的。”孙欣怡看着林屿无奈烦躁的情绪复杂地冗杂在一起,她心一顿,把心里的想法全说出来。
“能等来从来都不是喜欢。”
他落下这句话,利落地下楼,到了楼梯口,清风缓缓拂过,头上的几根呆毛不听话地随风跳动,随后又俯下。
林屿仰头,动了下脖颈。
透过窗户,他看见挡在月亮前的云雾被吹散,月亮高挂黑夜,几颗零星闪烁着微弱的光点。
目光一顿,他想起,他坐在秋千上,虞晚一步步朝他走来,步伐坚定,目光坦荡干净,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地被击中。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递给他一个饭团,安安静静地坐在另一个秋千上。
那天的月光也是那么好看。
林屿莫名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噗通。
噗通。
有力缓速。
他回神,露出点笑意。
他突然想到这个时间点,虞晚班或许也刚放。复杂的情绪像是被风吹走,情绪瞬间明亮,像被吹走的雾气,唇角有笑在蔓延。
脚步一顿,林屿换了个方向。
另一边,晚自习刚结束,曹菩萨上完课,老生常谈的拿三角尺用力敲了敲讲台,好让已经放飞心思,迫不及待地想要放学的同学们回神:“静静,这次就占用大家来两分钟时间。”
蒋恬瘪嘴:“每次都两分钟,两分钟的,上完她的课连厕所都快失宠了。”
这次,曹菩萨说到做到,简单地说明了下电影节的构造,便宣布放学,头也不回地离开,喧闹的教室。
电影节,顾名思义就是大家找各自的朋友,找一个共同喜欢的电影,认真观看,去思考电影传达给你们的思想和你们自己的感悟。
像是另类的观后感。
蒋恬听了电影节这项作业,原本焉了的情绪瞬间兴致勃勃,也顾不得收拾书包了,她扭头:“电影节,咱俩一起去呗,就看最近很火的那个得了。”
“蒋恬,我能和你去吗?”后桌的钱垛揪了揪蒋恬的袖子,殷勤地看着她,眸中带着恳切。
蒋恬偏头,扫了眼施霂,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开,蒋恬这才敢小声问:“你和他吵架了?”
“嗯。”钱垛垂眸,“我不想和他去,这个班里,除了他,我就和你最熟了,蒋恬,你就答应我吧,我现在真的不想和他讲话。”
“这个……”蒋恬难为情地看向虞晚,又扭头看向钱垛,“要问一下虞晚,本来我和……”
虞晚看出她的难为情,她率先开口打破尴尬,“你和她去吧,我找别人就好。”
钱垛松了口气,对着虞晚萧笑说:“谢谢你啦,你真好。”
说完,她拉着想拉着蒋恬出去,蒋恬给了虞晚一个愧疚的目光,急忙又把作业一塞,拉着书包和她走出教室。
虞晚抿唇,其实一直都这样,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第二个选项,顾名思义只有第一个选项不在时,她才能被想到。
哦,原来我还有一个朋友。
有时落单被忽略时,虞晚自己也觉得,是否是因为自己过于无趣,但有时,她又能习惯这孤单,甚至是享受。
一个人也可以做很多事,她既不是所有人的首选,也不是必选,可她可以做自己的首选和必选。
自己一个人似乎也很好。没有太多需要在意的人和事,也能更加专注自己。
可是再选一个搭子一起去看电影何其容易。
虞晚宣示了一圈,她的性格本来也不算活络,也不会主动交朋友,和蒋恬玩得好,也是因为离得近,蒋恬过于活泼和任何人都能玩得到一块去。
不过好在,这个电影搭子不限于自己班的人。
虞晚想了会儿,她想到林屿说过,自己没有喜欢的人。
所以,她是可以约他的。
他还没有遇见那个人,那自己就还是可以保持喜欢的。
就试试看。
大胆一点。
试试吧。
没一会儿的时间,班级空了一大半的人,只有少数几人留着收拾东西,又过了几分钟,班级里只剩虞晚和一个男生。
虞晚看了眼时间,一般情况下高三放学还有三十分钟,她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读,用来打发时间。
前座的男生频频回头,虞晚察觉到视线抬头却又什么都没看见,次数多了,她有些不爽。
又一次抬头还是没有逮到,虞晚来了想要计较的情绪,这次她一直抬着头,没有看书。
等到男生再次回头时,视线终于被逮到,男生脸瞬间红透连带着脖子。
虞晚疑惑,她看着男生的反应,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估计是有题要问她又不好意思开口,她善解人意地问:“你有事和我说吗?”
“没有。”男生的耳朵诡异地红了,他抱着书包飞快地跑出教室。
跑了几步,他又回来,看了看虞晚,脸涨到通红,犹豫了几秒,他把窗户打开,对着虞晚说:“你要是没事的话,还是早点回家吧,这个书是可以带回家看的。”
说完,还没等虞晚回复,他又把窗关上,跑出她的视线之外。
虞晚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她没当回事,继续低头,专心看书。
林屿走到二楼,果真,漆黑一片,他自嘲地扩了扩唇。
他顿了顿,正打算转身往回走,就听见一声开门的声音,一束暖色的光晕打在米色地板上。
一个男生从里面跑出来,步伐很乱,跑了几步又回头,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话,又继续跑。
经过林屿时,林屿垂眸,看见男生面上显而易见的喜色。
他犹疑了会儿,走了过去,离暖色的灯光越来越近,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像是有些隐隐地期待,不太真切。
自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一道轻缓甜和的声音缓缓传到耳朵里。
林屿偏头,看见虞晚柔和的侧脸,她神色认真地读这一段话。
黑色的瞳仁盈着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暖色的灯光下,虞晚目光一顿,看见这句话,她自然而然地默念出声。
她的眸子微微弯着,自从撞上林屿双眸的那一刻,他不就也成了她白天黑夜永远不落的星。
虞晚刚想拿起笔,把这段句子记在笔记本上。
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声音低沉沙哑。
“小虞儿。”
她抬头,突然没有预料地撞上一双浅色的瞳仁,双眸温柔,闪着亮亮的光,心脏的位置像是提了口气,噗通一声。
炸开了花。
浅色的瞳仁弯了弯眸子,像是半弯的月牙,温柔又璀璨,看着带着几分柔意。
哦,她的星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