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才刚踏下台阶,李梦韵就从后面追过来:“虞晚,你今天怎么没等我?”
“你不和孙琳琳一起走了?”她随口问。
自从月考结束,她已经好久没和李梦韵讲话了,虽然有些时候她会主动找她,但看见她和新的朋友谈笑风生,把她凉在后面,心里会冒出一股涩意,淡淡的。
像是好朋友再也不属于自己。
但好像又没有别的办法,虞晚反复复盘,她们没有闹任何矛盾,但莫名地疏远了。
虞晚想不明白,就如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她对林屿的感情。
李梦韵吐了吐舌头,朝虞晚笑笑:“哎呀,那还不是你们老班上次放得晚,你也知道你们班老于头讲课,最喜欢的就是拖堂,我是怕你等久了。”
虞晚也朝她笑了下,她压下心里的狐疑,可明明我们已经很多次没有一起回家了。
很多次,你都不想和我一起去吃饭。
“那以后呢?”她笑问。
“以后当然还是我们俩一起走咯,你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李梦韵嬉皮笑脸地答。
虞晚唇往上扬着,被好朋友承认重要性,总是一件让人觉得愉悦的事。
或许她当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就像她,也没有告诉李梦韵,莫名出现在她心中的林屿。
患得患失的又莫名其妙不知所踪的情绪,一直在左右着她。
“虞晚,这次运动会你参加吗?”李梦韵试探地问,“听说夏铭一中的学长学姐会来我们学校做志愿者。”
“学长,学姐?”虞晚回神,她好像没听老师说过这件事。
李梦韵见她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表情,唇忍不住提了提:“虞晚,这事在学生里面都传开了,你们班的情报网那么差。”
虞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我没有认真听吧。”
“你也真是的,每天埋头苦读,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这有什么意思?”李梦韵大方地从包里掏出一张优惠券,“呐,这个给你,你要是周末有空,也去试试游戏的快乐。”
“谢谢。”虞晚这次难得没有拒绝,她也觉得她应该找点事情做。
随着林屿出现的频率,她发现她想他的时间也变多了,似乎更加难以束缚这一复杂的感觉。
酸中带着甜,有时又会觉得苦涩,会害怕,想东想西的。
不停歇止不住地想起他,就连走神时,脑子里出现的都是他。
更是严重到,做数学卷子也能想到他,想到他对自己笑。
那些枯燥难懂的题似乎也粘上了他的影子。
她顿了秒,想到此处,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优惠券。
李梦韵捂住嘴巴,惊讶:“虞晚,这是游戏厅的优惠券,可不是书店的。”
“我知道,你不是说要劳逸结合吗?”虞晚笑,“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对任何事都应该试试嘛。”
虞晚推门进家,汤香气味扑鼻,宋时正在盛汤,看见虞晚,她换下严肃的外表,温柔地唤:“晚晚,过来喝妈妈炖的鸡汤。”
虞晚放下书包,洗好手,跑到餐厅,看着味美色全的鸡汤,她舔了舔唇:“好久没吃那么有营养的晚餐了。”
“我们家晚晚都瘦了,等你爸回来,妈妈要好好督促他,让他加紧练习厨艺。”宋时眉眼温柔。
“嗯。”酒窝俏生生的甜美可爱。
手机铃响了声,宋时打开一看,忍不住嘟囔:“虞医生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她又盛了一碗汤放进保温壶里,对着虞晚说:“你待会儿把这个汤帮我给你爸送去医院,他今天也加班,估计是没有时间吃晚饭了。”
注意到也这个词,虞晚抬头,喃喃地问:“妈妈,你也要加班吗?”
明明才刚出差回来两天而已。
那么快,又要加班了嘛。
“奥,妈妈还有个案件需要集中讨论,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晚晚记得早点休息,别熬夜。”
“好。”虞晚勉强漾起笑,懂事地说。
虞晚洗好碗,抱起保温壶,又套了个外套穿上。
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半黄半枯的叶子从树上掉下,在空中打了个旋,又于事无补地掉在地上。
虞晚拢了拢外套,风带着股冷气吹在她脸上。
到了医院,护士姐姐笑着和她打招呼:“小虞晚又来医院送吃的了,还是虞主任有福气,有那么乖的女儿。”
虞晚笑着点头示好。
她走到办公室,虞启则并不在,沈医生笑着打趣:“虞晚又来给老虞送吃的了?”
“沈叔叔,麻烦你告诉我爸,让他趁热喝。”虞晚笑着点头,“沈叔叔,我先走了。”
临走时,她礼貌乖巧地和叔叔道别。
“路上注意安全。”沈医生温和地嘱咐。
虞晚走到电梯间,很快,电梯停在六楼,门缓缓向左右两边移动。
一个护士推着一个老爷爷从里面走了出来,虞晚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大步,给他们移出位置可以出来。
可不巧的是,虞晚这一举动,让原本在他后面的人顺势而入,电梯间的人争相绕过她走向电梯口。
她看着满载人员的电梯口,顿时顿住脚步。
她本来也就不着急,也不需要赶时间,自然也没怎么在意,自然也没有没尽快上电梯的懊恼感。
虞晚摸了摸眼睛下方的位置,有些无所事事。
电梯门即将关上,虞晚上前走了几步,刚走到电梯按钮前面,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做好准备戳向下的按钮。
电梯口的门突然又打开。
虞晚僵着的时候很快放下。
她应该没有无意中按到吧。
“大家再往里挤一挤,还有一小姑娘没上来呢。”一位热心的大叔按住开门键。
虞晚松了口气,唇小幅度地上扬,她礼貌地开口:“不用了叔叔,我,我我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个东西忘记拿了,就不麻烦大家了。”
她快速走出电梯间。
虞晚盲目地向前走,突然看见楼梯口,她快步走了过去。
虞晚快速下到二楼。
她看见前面坐了一个人,很孤单的背影。
有种落寞的感觉。
她听见小声的抽泣声。
很轻很轻。
几乎杳不可闻。
她顿了下脚步,犹豫要不要走下去。
他那么伤心,她走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虞晚犹豫了半天,突然有个念头从脑中冒出。
这个背影莫名像林屿的。
林屿。
这个念头一出,虞晚瞬间被吓了一跳。
她瞬间呸呸呸。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可是一联想到她和他认识本来也因为虞启则的缘故。
那这一切也是有可能的。
她迈开步子,假装漫不经心地路过。
只是在擦身而过之际,虞晚神不知鬼不觉地侧头。
然后,她呆呆地站定。
手脚僵住。
她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人是林屿。
他在哭。
面前的男孩也察觉到一道明烈而不可忽视的视线,他抬头,面上还挂着泪珠,欲坠不坠的。
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泪珠顺着眼睑处滑落,划过挺拔的鼻翼,顺着侧脸一直淹没在衣襟处,直至消失不见。
虞晚看着他浅色的瞳仁干净,似透明的玻璃球,她呼吸停了一两秒。
“哥哥。”她轻声细语,声音细细的,“你怎么哭了?”
她想她现在一定想提线木偶一样,僵硬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
“小虞晚怎么在这?”他手指胡乱地揉了下眼睛,微微勾着唇,假装无事发生,声音依旧低醇温哑,像是在纸张上摩挲的质感,又像是嗓子里装有小颗粒。
“我来给我爸送汤。”虞晚乖乖回答。
她看着林屿的侧脸上有泪珠没有擦干净,她犹豫了会儿,不自觉地伸出手,轻柔地拿手指把眼泪抹去。
“哥哥,你还好吗?”她小心地问,眼睛里充满了关心。
林屿原本收住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眼尾泛红,喉咙也似乎被堵住,他轻轻勾起唇,似无奈地开口:“哥哥都那么大了,还让小朋友担心,挺没用的。”
彼时虞晚站着,他坐着,虽然这样,虞晚看着也没比他高多少。
但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绪作祟,虞晚现在心口也泛着微微的酸涩,不是因为自己,而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伤心,她好像也不好过。
她想让他开心起来。
虞晚莫名于自己的反常。
她找不到理由,但似乎这种情绪也不需要理由,就像很多东西都不需要理由。
莫名其妙也是一种开始。
就像她莫名其妙地在意他。
“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没用,但我想告诉你,你很好,就像你觉得我很好一样。”虞晚真诚地说。
林屿听见她绞尽脑汁的安慰,挑眉笑了笑:“被小虞晚这样安慰了下,哥哥开心多了。”
“哥哥胡说。”虞晚语气直白,“明明就还在难过。”
林屿勉强扬唇:“哥哥现在真的不难过了,小虞晚别多想好不好?”
虞晚听见他语气依旧带着点哽咽,鼻音很重,声音低醇温哑。
“哥哥,有我呢,你想哭,我可以陪着你,我一直都在。”虞晚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这些话。
可她的语气却又莫名的坚定,人也站得挺挺的,像竹子般。
“永远都在。”她飞快地瞟了林屿一眼,又很快地垂下眼。
她不确定林屿脸上的表情。
只是在那飞快的一秒钟,看见他长如蝶翼的黑睫盖着浅色的玻璃眼睛。
“谢谢,小虞晚。”他弯唇,“哥哥真的不难过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骗小朋友对吧?”他声音温和,弯弯的眉眼像玄月,眉目干净如画,唇也浅浅地扬着笑。
一如既往般,笑得张扬又明朗,如果虞晚没有看见他刚刚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娃娃的样子。
她彼时也要被他这副伪装给骗过去了。
眼底藏着说不清的忧伤,笑意从未抵过眼底,这就叫不难过了?
虞晚愣愣地看着他发呆。
她不敢去贸然问他发生了什么,可联想到虞启则说的话还有地点。
虞晚也大概率猜出来了。
是有亲人住院了吗?
虞晚直直地盯着他,林屿浅色的瞳仁含笑,他伸手,捏了捏虞晚的脸蛋,脸上扬着笑,眉眼皆无忧虑,只余喜色。
“小虞晚,这么不信哥哥?”
她回神,林屿只捏了她一下就收回了手,她后知后觉的脸一整个爆红。
脑子像生锈的陀螺,压根就没有办法正常运转,她木讷地摇了摇头,便立马垂下脑袋,眼睛盯着脚尖不知所云。
随即,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过于明显,像是应急反应般,她又若无其事地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会儿。
终又是败下阵来,很快地去看另一个地方。
林屿看着虞晚心虚不定的样子,他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回家吗?”他低醇地开口,“哥哥送你。”
虞晚再次抬头,她看着他浅棕色的瞳仁,盯了他两秒。
她随即把手放进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裹着奶白色外衣的棒棒糖。
她拿起他的手,把糖放进他的手心中,像个小大人一样,装模作样地安慰:“哥哥,我请你吃糖。”
默了声,她小声说:“吃了糖,就不准难过了。”
糖放进他的掌心顿时化成小小的一颗。
林屿看着手掌心里稳稳躺着的糖,眼皮跳了跳。
“还有对不起,我相信哥哥说的话,也希望哥哥以后能天天开心。”
“为什么要抱歉,小虞晚?”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柔中带着莫名的磁性,像是低音炮震在耳畔。
“我打断了你的伤心,而且还打扰了你很久,对不起。”虞晚努了努唇,垂着脑袋,继续说,“我不知道哥哥你为什么伤心,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但我只想让你开心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不是因为怕人担心勉强开心。”
“谢谢,小虞晚。”他笑,心情似乎看着好了一些,红唇往上扩了扩,漫不经心中又夹杂着一份说不清的小心翼翼,“你怎么对哥哥那么好,好到哥哥都觉得在做梦了。”
虞晚抬头,眼神感觉没有半点杂质,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纯黑的底如玻璃,“想对你好,还有你足够好。”
“哥哥,像你那么好的人,遇到对你好的人是很正常的事。”她的酒窝微微显露,笑得比奶茶还甜,“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对哥哥好的。”
“也就小虞儿觉得哥哥好。”他胸腔微微震动,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才不会呢,如果有人不喜欢你的话,那一定是他眼光的问题。”虞晚肯定地回,“哥哥,我能自己回家的,你不要送我了。”
虞晚向他摆了摆手,刚转身,胳膊就被扯住,林屿轻松地把她扯回来。
他拉开她的手掌,把糖放到她的掌心,眼睛弯弯的:“哥哥现在不难过了,这颗糖还是留给虞晚吃,开心也留给虞晚。”
“那哥哥以后要是难过呢?”虞晚傻乎乎地问。
“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哥哥吗?”林屿话里含笑,“怎么是诓骗哥哥的?”
“不是。”虞晚把掌心的握紧,“我真的,我会一直陪着哥哥的。”
“如果哥哥下次再不开心可以告诉我,我我我……。”虞晚想了会儿,以往她不开心的时候,妈妈就会带她去商场,想要什么就可以买什么,这样似乎再难过的事也能被抚平,她定了定神,“带你去消费。”
“小虞儿真阔气。”他笑,“这样的事,还是由哥哥来做比较好,以后哥哥赚钱给小虞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