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夏末,热气腾腾升起,凝固在空气中,窗外蝉鸣不绝于耳。
正值课间,蒲城中学初三教学楼前所未有的喧闹热闹,教室正中,几个女生在过道上和关系亲近的同学说话。
不巧的是虞晚正坐在教室中央,一个显眼的位置,而她刚好被包围在中间,想听不到她们讲话都难。
“江景珩,好厉害啊,听说这次考试他是年级第一来着。”
“那是,他不光成绩厉害好不好,人家长得还帅着呢!以往考试他也没掉过年级前三。”
“是啊,他剪头发了也帅,以前还觉得男生剪头发就是毁容,但万万没想到,他剪的新发型反而更帅了,而且还特别有新意,别出心裁。”
虞晚左耳出右耳近的,一心二用起来倒也不影响做题。
面前摊着还未做完的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她解到一半,草稿纸都用完了,还没解出来。
她只好先搁下笔,转身低头翻找书包。
马尾端扫过衣领,露出白皙的脖颈,看着温柔又秀气。
也不知道又谈到什么,几个女生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移到她身上。
有一个女生柔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打量:“虞晚,你知不知道江景珩不需要中考,直接去夏铭一中。”
虞晚微愣了下,这她还真不知道。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把手中的草稿纸放在桌子上。
那个女生似乎不信,她观察着虞晚的反应,企图看出她的真面目。
虞晚也懒得理她信与不信。
反正问的问题她是答了的。
她刚抬起笔,却发现毫无思路,又轻叹了口气,把笔放下。
杨柔婉丝毫没有掩饰,直白地问:“虞晚 ,你还那么认真干什么?要是江景珩走了,年级第一板上钉钉就是你的。”
杨柔婉人和名完全不符,柔婉,和她完全不搭噶,是完全不能放进一起比较的。
虞晚瞥她,低哼一声:“他不走,年级第一也是我的。”
“可你上次就只考了年级第二。”
虞晚不服:“上次是他运气好。”
当然其中自然是有不服气的人,索性上课铃响了,虞晚也不用和她们嚼舌根子了。
下课铃响。
老芋头布置好作业,头也不回地踏出教室。
恰是最后一节课,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鱿鱼,今天必须你值日,上次我都替你值日了。”
“今天哥们儿真的有事,改天改天。”
两个男生凑在后桌打起了嘴仗,一推一搡中,虞晚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什么,她放在桌子上的本子还没来得及塞进书包里。
就听见哐当的一声,桌子椅子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
连同那没收拾好的课本。
书本和卷子铺了满地。
原本玩闹的两人立马定住,连忙讪笑赔着不是:“虞晚,对不起,我们帮你收拾。”
虞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她平静如水,没有发火的迹象:“不用了,我自己来。”
当然,她说不用,但两个男生还是自觉地帮她捡。
虞晚把书本收好,摆在桌子上,一张划了一道的数学试卷随风飘落,刚好落到值日生之一的杨柔婉脚下。
她捡起,看到卷子上的分数,原本还因为虞晚那句“上次是他运气好。”
这桀骜不驯的话暗暗生气。
现在,她不气了,还以为虞晚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她扬着轻快地笑:“虞晚,怎么你这次数学才考了124分?江景珩可是满分来着。”
“哦。”虞晚接过卷子,一股脑儿把课本全都塞在书包里。
“这次卷子好像也不是很难,听说江景珩可是提前20分钟做完,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杨柔婉自然是想看见虞晚发火的样子,毕竟一个下午,她都因为虞晚的话生气。
虞晚反应平平,似乎压根就没听见杨柔婉的话:“嗯。”
她用力拉上拉链:“你还有事儿吗?”
杨柔婉瞪大眼睛,虞晚这性格还真够没趣的,也就是脸长得好看的点:“没准儿你下次连年级第二都保不住了,毕竟你这分数连我们班最高分都没到。”
“反正再怎么样都比你强。”虞晚露出灿烂的笑,杏眼弯了弯,看着没有一点杀伤力。
谁让她看着就软甜可爱。
没长了张冷艳无情的脸。
就算是这么凶巴巴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她走出教室,来到二班门口,朋友李梦韵笑脸盈盈的等着她:“你们老班又拖堂了,怎么那么晚出来?”
“抱歉,遇到了点事儿耽搁了。”虞晚懒得和她提她遇到的那些破事。
“没事儿,没事儿,我怎么会和你生气。”
李梦韵是虞晚初中以来最要好的朋友,虽然初三分班,两个人的距离隔了一层楼,但联系并没有断。
虞晚自认为自己的性格并没有十分活络,但对于李梦韵这唯一的朋友,还是十足的上心的。
江景珩从前门出来,他单肩背着书包,看着意气风发,又带着点稚嫩的少年青涩:“虞晚,挺巧的,又遇到了。”
虞晚抬眼,看了他一眼,掩手打了个哈欠:“是挺晦气的。”
不过,这一眼,虞晚其实也只是朝他头发上瞅的。
她中午耳边一大堆女的,扎堆说他新发型好看。
还以为是什么时髦的发型。
不过就是把头发剪短了点。
这就叫有新意。
李梦韵笑了笑,她并不是太希望两个人一直讲话:“你们两个真是的,一见面就要吵架,这真的是天生的水火不容。”
“不过,这次第一可是我们江哥。”周子安得意,似乎考了年级第一的人是他。
“梦韵,咱们走吧。”虞晚懒得在这浪费时间,她还得回家刷数学卷子呢。
杨柔婉的那句,“这次数学才考了124分。”
的确让虞晚有一点难堪。
数学是她的弱势科目,但正是因为是弱势,所以她在数学身上花了比其他学科加起来都要多的时间去对待。
但单看效果,几乎是寥寥无几的起伏。
反倒是,江景珩,一整天无所事事,和她一个班的时候就是,作业不做,上课睡觉,下课看手机,依旧是名列前茅的成绩。
尤其是数学,每次几乎都满分。
虞晚自然是不服,同样是学生,她花了一百倍的努力,而他却只付出了十分不到的努力,却达到了她难以碰到的优秀。
李梦韵表情中带着点歉意:“虞晚,我今天答应他们要去游戏厅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我们就只玩儿一会儿,也不会影响学习的,你就当做劳逸结合嘛,玩儿一会儿,没事儿的。”
虞晚听她这么说,也不好阻拦,她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江景珩听闻:“学霸也要懂得放松,你这样简直就是个书呆子,还是说你连游戏都不会打?”
“我只是懒得去。”虞晚下楼,心不在焉地回答,“你自己想玩就自己去玩,管我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还算是个对手。”江景珩神色一僵,顿了一秒才开口,“你真的不去?”
“不去。”
“你回家有事儿吗?”
“做题。”
“你就这么想赢我?”
“我赢你不是很正常吗?”虞晚给了他一个眼色,神色自若,“手下败将。”
江景珩突然露齿笑了起来,倒是一点也没计较虞晚的牙呲嘴咧,少年的音色低低的,“虞晚,可能以后我还要叫你一声,学妹。”
虞晚抬了抬眉眼。
她又想到中午,一个女生神色紧张地问她:“虞晚,你知不知道江景珩不需要中考,直接去夏铭一中的。”
她眉心一跳。
“这次月考以后,我就去夏铭一中了。”他少年气满满当当的,“学妹,这次月考是你最后一次有机会赢我。”
虞晚没吭声。
“下次再见面,你就要叫我学长了。”他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阳光铺在他的身后。
出了校门口,李梦韵跟上江景珩的步伐,轻哼了声:“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们都跟不上你了。”
江景珩定定地看着虞晚单薄的背影,唇角的笑突然没有预感地漾起,他抬脚朝公交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周子安着急忙慌地叫住他:“喂,你去干吗?不是说要去打游戏吗?你该不会要临时变卦,要放我们鸽子?”
他转身,露出轻松地笑:“刷题,最后一次竞争,也不能输得太惨。”
“……”
“你这也太没有道德感了?我可是好说歹说才请李梦韵过来和咱们一起打游戏的!”宋时气急败坏道。
“下次请你们吃饭。”江景珩没回头,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算是道别。
“没义气的家伙。”身后的周子安张牙舞爪。
李梦韵瞧见江景珩走远,兴致乏乏地说:“我也回去学习了。”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那么认真干什么?”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能回答他的可能就只有空气。
虞晚前脚刚上了公交车,后脚江景珩就追了上来。
不过这次,他们谁也没讲话。
到了站,虞晚正准备下车,身后传来一道少年音,嗓音很轻又很急促:“虞晚,再见。”
虞晚也没料到,他会和她说再见。
她顿了下脚步,然后下车,没有任何回复。
虞晚并不觉得她和江景珩有多熟。
也不过就是学习上的竞争对手,平时见面,也是因为李梦韵的关系。
所以,这声招呼,对虞晚来说真的挺意外的。
要是只是普普通通的对手,也就罢了。
关键是她现在还记得,她被江景珩捉弄的那些往事。
刚上初中没多久,江景珩就被调到了虞晚后面,她那时虽说不喜欢讲话,但也没得罪人,和人说话也都客客气气的,也会主动和别人攀谈。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景珩开始喜欢上对她整起了恶作剧,先是揪她的辫子,后是故意把她的作业丢地上。
反正是越来越过分。
过分到她现在手臂上都有因为他而留下的疤。
虽然已经淡了下去,只有淡淡的月牙形,看着就像个胎记。
但伤痛会淡,伤害却不会。
虞晚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些恶作剧。
她现在应该会热情点,或者说,会乐意去和人交流,而不是总是被动地去交朋友。
班里的很多同学都认为她冷淡,不好交流,这些虞晚都不否认,她确实很少去主动和人讲话。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之际。
一抬头,便到家门口。
她收起思绪,正踏进电梯,门刚关上,又一瞬间打开。
虞晚往里面挪了挪,她抬眼,愣了片刻。
进来的是一个少年,穿着夏铭一中的校服,很高很瘦。
从虞晚的视角,只能看见他流畅的下颚线,还有乌黑茂盛的头发。
她很快收回视线,用余光看见他提了个果篮。
什么时候,楼道里多了一个好看的少年?
人对注视的目光是很敏感的,男生有所察觉地抬起头,视线落到她身上,幸好虞晚在她看过来的前一秒就率先地垂下脑袋,专心摆弄书包带着,不过一秒,视线便移开。
她听见一声很轻的哂笑。
虞晚手脚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得了,她也不确定男生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看他。
须臾,虞晚就想明白了,就算被发现偷看又能怎么样?
她又没做什么错事。
只不过就是欣赏一下男颜。
虞晚这样想着,便又偷偷抬头,悄咪咪地打量着他。
皮肤白皙,看着像牛奶一样,肩宽腰窄,大长腿。
眼睛垂着,只可以看见细长的睫毛,鼻子挺拔立体。
校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黑白两条杠的运动鞋,不过看着有些旧。
黑色的书包。
唯一和他学生身份不符的,就是拿着手上很大的果篮。
果篮一般是送礼的。
正常人吃水果应该不至于买个果篮。
虞晚本来盯着果篮的视线又硬生生地移到他的手上。
骨骼分明,手指细长。
好欲的手。
虞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用了欲这个词。
她抬眼,偷偷瞄了一下楼层,她想看看他要去几层。
却发现,他们是一个楼层。
难道,他是邻居的亲戚。
反正不可能是儿子,她记得莫阿姨只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
正这样想着,电梯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