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古庙残缺的屋檐滴落,在林悠然撑开的油纸伞上敲出清脆声响。她仰头望着匾额上模糊不清的\"青鸾祠\"三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背包里那本《云梦国志异》的烫金书脊。
\"同学,闭馆时间到了。\"管理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悠然正要转身,忽然瞥见偏殿供桌下有微光闪烁。她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在积灰的香案底部摸到个冰凉的物件——半块残缺的玉佩,断裂处呈现出奇特的火焰纹路。
当她的拇指擦过玉佩中央的凤形浮雕时,整个偏殿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上的烛台倾倒,烛泪在青砖地面溅开诡异的莲花状。悠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与玉佩逐渐融合,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
\"这是......\"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玉佩爆发的刺目白光中。再睁眼时,檀香变成了桂花香,雨水化作漫天飞舞的梨花。悠然踉跄着抓住身旁的朱漆廊柱,看见远处宫墙上巡逻的士兵都穿着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鳞甲。
\"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清润的嗓音惊得悠然猛然回头。青石阶上站着个执伞的年轻男子,月白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悬着的半块玉佩正在阳光下泛着熟悉的光泽——与她带来的那半块分明是同一块玉的断裂面。
\"李慕白,字清远。\"男子将热茶推到她面前时,袖口暗绣的云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姑娘说的'21世纪',可是西域某处地名?\"
悠然捧着越窑青瓷茶盏,???尖传来的温热提醒她这不是梦境。她偷瞄着对面堪称完美的侧脸线条,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玉佩的裂纹与自己那半块完全吻合。
\"小心!\"
宴席间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了悠然的思绪。只见一团雪白影子从御膳房方向窜出,身后追着七八个手持网兜的太监。那小兽慌不择路撞翻烛台,眼看就要被倾倒的火油波及,悠然下意识扯下披肩扑了过去。
\"不要伤它!\"
裹在杏色罗帕里的小狐狸突然不动了。悠然对上那双琥珀色的圆眼睛时,莫名想起童年养过却早夭的博美犬。她没注意到主座上的太后瞬间变色的脸,更没发现李慕白突然按在剑柄上的手。
小狐狸突然伸出粉舌舔了舔她的虎牙。一道只有悠然能听见的童音在她脑中响起:\"你牙上有片葱花,不过别担心,我帮你吃掉啦!\"
\"所以你能读取所有人心思?\"悠然戳了戳正在啃桂花糕的毛团子。小狐狸满足地抖着耳朵,尾巴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只有心思纯粹的人。\"么么用爪子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圈,\"比如你想着慕白公子的时候,念头就像打翻的胭脂盒一样明显......\"
\"胡说什么!\"悠然红着脸去捂它的嘴,却见小狐狸突然化作流光。等视线恢复时,膝上趴着的变成了??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发间还支棱着两只毛茸茸的狐耳。
李慕白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时,么么的耳朵突然警觉地竖起:\"他腰间玉佩在发烫,和那天你身上带的气息一样。\"少女形态的精灵突然压低声音,\"那里面封存着时空裂隙的钥匙。\"
悠然正待追问,么么却变回狐狸形态钻进了她的袖袋。李慕白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下,手中捧着个雕花木匣:\"明日我要去北境巡查军务,这个......\"
他的话戛然而止。悠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袖口露出半截毛茸茸的尾巴尖。
暴雨冲刷着宫墙上的烽火痕迹。悠然攥紧李慕白临行前给的玉佩,上面新添的剑痕还带着松墨香气——那是他昨夜教她写字时,被她失手划到的。
\"沧溟国陈兵边境,慕白公子改道去前线了。\"么么的人形比半月前又长高了些,此刻正焦虑地啃着指甲,\"更糟的是太后发现了我的存在。\"
悠然想起昨日太后看么么的眼神,像看着某种珍贵的药材。她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想用精灵炼长生药?\"
么么的耳朵突然转向西窗。几乎同时,一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柱子上,箭尾绑着的布条浸满血迹。悠然颤抖着展开,认出是李慕白的字迹:\"玉佩合,裂隙开,速离。\"
院外突然响起甲胄碰撞声。么么一把扯下颈间挂着的水晶坠塞给悠然:\"捏碎它就能暂时打开通道,但需要......\"
破门而入的御林军打断了话语。悠然眼睁睁看着么么被特制的银网罩住,少女形态在挣扎中逐渐透明。太后涂着蔻丹的手穿过网眼,掐住么么的后颈:\"三百年道行的雪狐,够炼一炉九转还魂丹了。\"
\"时空裂隙在皇陵地宫!\"悠然用李慕白的玉佩击退第三个拦路的侍卫时,终于明白这两半玉佩合在一起就是皇陵钥匙。么么虚弱的声音从水晶坠里传出:\"但强行打开会消耗施术者全部记忆......\"
地宫壁画上的青鸾鸟在玉佩合并的瞬间活了过来。悠然看着逐渐成型的时空漩涡,突然将水晶坠按在壁画某处:\"《云梦国志异》里写过,精灵契约可以转移术法反噬。\"
么么化成的光球剧烈震颤:\"你疯了吗?这样你会......\"
\"我记得皇陵有条密道通向北境。\"悠然把两半玉佩塞进光球,\"告诉李慕白,他教我写的'初心不改'四个字,我最后终于没写歪。\"
当御林军的火把照亮地宫时,漩涡中飞出无数光蝶。太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时空修正的力量正在收回所有被延长的寿命。
现代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得悠然鼻腔发痒。她茫然地看着手机日历,距离古庙参观那天已经过去整整三年。病床前的母亲哭着说她昏迷了这么久,可悠然分明记得自己在某个地方生活了足有半年。
直到复学后参观博物馆,展柜里的唐代青铜镜突然映出个熟悉的身影。悠然发疯似的追着那个穿汉服的coser,却在拐角处撞进某人怀里。月白色的衣袖,松墨香气,还有腰间挂着的那半块——
\"玉佩怎么在你这?\"两人异口同声。
悠然颤抖着掏出贴身珍藏的残玉。当两块玉的裂痕完美贴合时,身后传来\"咔嚓\"的相机声。举着自拍杆的少女吐了吐舌头:\"哎呀被发现了!\"她头顶的狐狸耳朵发箍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李慕白的指尖轻轻擦过悠然眼尾:\"你当年在地宫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能再说一遍吗?\"
梨花簌簌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仿佛穿越千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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