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这是李雪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嘴里塞着布团，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手腕的皮肉。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努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昨晚她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窗外有响动，刚走到窗边就被一块湿布捂住口鼻，刺鼻的气味冲进鼻腔，然后...就到了这里。
\"唔...\"她试图挪动身体，脚踝上的绳索立刻绷紧。
\"醒了？\"一个沙哑的男声从门外传来。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刺眼的手电光直射李雪的脸，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手电光移开后，李雪勉强睁开眼。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另一个瘦小些，走路时右腿明显不灵便，拖着地面前行。瘸子...哥哥提到过那个逃跑的人影也是瘸子！
\"小丫头，只要你哥乖乖交出东西，你就能平安回家。\"壮汉蹲下身，捏住李雪的下巴，\"要是他耍花样...\"粗糙的手指划过她的喉咙，李雪浑身一颤。
\"跟她废什么话。\"瘸子不耐烦地说，\"赵哥说了，今晚要是拿不到东西，就连人带东西一起处理掉。\"
赵哥？李雪心跳加速。是赵刚探长吗？父亲案件的主办警官！
两人离开后，李雪挣扎着坐起来，背靠潮湿的墙壁。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弱光线，她开始打量这个囚禁自己的地方——像是个废弃的储物室，约五平米大小，角落里堆着发霉的麻袋，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土的气味。
墙壁上的一个小洞引起了她的注意。李雪蠕动着身体挪过去，将眼睛对准那个硬币大小的孔洞。
外面是一个空旷的厂房，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瘸子正坐在一台生锈的机器上抽烟，壮汉在不远处摆弄着一台黑色转盘电话。
电话突然响起，壮汉接听后说了几句，然后朝瘸子喊道：\"赵哥找你！\"
瘸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接过听筒：\"赵哥...是，人还在这儿...浩小子还没出现...明白，天黑前一定...老地方？现在去转移？...好，我让大刘先过去...\"
老地方？李雪竖起耳朵，但瘸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挂断电话后，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壮汉——应该就是大刘——拿起一个帆布包匆匆离开了。
李雪退回角落，大脑飞速运转。他们说的\"东西\"是什么？哥哥在找什么？老地方又是指哪里？
就在这时，她靠着的墙壁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李雪转头看去，发现一块砖头有些松动。她用被绑住的双手费力地抠动砖块，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将它取了出来。
砖块后面的空洞里，藏着几页发黄的纸。李雪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它们夹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上面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但比现在的字迹要稚嫩许多，像是年轻时所写。
\"...1971年9月2日，阴。我们决定把铁盒埋在磨坊后面那棵老柳树下。王负责挖坑，赵放风，我埋盒子。谁也不会想到证据就藏在我们常去的地方...\"
\"...铁盒里有账本原件和那天的照片。希望永远用不上，但为了自保...\"
后面的内容被污渍模糊了，但李雪已经明白了大概。父亲年轻时和同伴们埋藏了某个重要证据，就在河畔的旧磨坊！而绑架她的人提到的\"老地方\"，很可能就是那里。
磨坊...李雪想起小时候父亲常带她和哥哥去镇西河边钓鱼，那里确实有一座废弃的水磨坊，父亲总是不让他们靠近磨坊后面的区域。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雪赶紧将纸页塞回墙洞，推回砖块。铁门再次打开，这次只有瘸子一个人。
\"起来，换地方。\"瘸子解开她脚上的绳子，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李雪被拉出储物室，穿过空旷的厂房。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但她强迫自己记住路线——左转，经过三个窗户，右转，下楼梯...
厂房外停着一辆破旧的绿色吉普车。瘸子打开后备箱，粗暴地将李雪塞了进去。在箱门关上前的一瞬，李雪注意到车旁的地上有几片碎布条，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后备箱里闷热黑暗，车子颠簸前行。李雪努力保持冷静，回想着哥哥教过她的数字游戏——小时候他们常在树林里玩寻宝游戏，用树枝和布条摆出数字形状作为路标。
车子突然急刹，李雪的头重重撞在箱壁上。外面传来争吵声：
\"赵哥说直接去磨坊！\"
\"你傻啊，大白天的带个人过去？先把她关在老地方，晚上再说！\"
车子再次启动，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后停下。李雪被拖出来时，发现身处一片杉木林中。瘸子拽着她往林子深处走去，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栋低矮的砖房。
经过一棵歪脖子松树时，李雪假装绊倒，趁机从袖口扯下一块布条，迅速系在低垂的树枝上，摆出一个\"3\"的形状。瘸子粗暴地拉起她，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砖房是个废弃的护林站，窗户都被木板封死。瘸子将她推进里屋，重新绑好手脚：\"老实待着，天黑后带你去见你哥。\"说完锁上门离开了。
李雪听着脚步声远去，立刻开始挣扎。这次的绳索绑得没那么紧，经过多次尝试，她终于将右手挣脱出来。解开其他绳索后，她蹑手蹑脚地检查房间。
后墙的木板有些松动。李雪用力掰开一条缝隙，刚好能挤出去。外面是茂密的杉木林，远处能看到一条土路。
她正要钻出去，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赵探长说处理完兄妹俩就能拿到剩下的钱。\"是瘸子的声音。
\"真要杀人？\"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废话，当年老李他们不也...\"声音渐行渐远。
李雪浑身发冷，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从缝隙钻出，沿着树林边缘奔跑。必须找到哥哥，必须告诉他关于磨坊和铁盒的事！
穿过一片灌木丛后，李雪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松树。她继续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进，每隔一段距离就用布条在树枝上做标记——3、6、一个箭头，然后是\"磨坊\"的首字母\"m\"的简易形状。
太阳西斜时，李雪听到了流水声。她拨开最后一片灌木，眼前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小河蜿蜒流淌，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而那座破旧的磨坊就矗立在河湾处，水车早已停止转动，木制叶片上爬满了藤蔓。
李雪正准备向磨坊跑去，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她拼命挣扎，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雪！是我！\"
李浩！李雪转身抱住哥哥，泪水夺眶而出。李浩脸上有擦伤，衣服也脏兮兮的，但眼神坚定如初。
\"我看到了你的标记，36是爸爸日记里的数字，磨坊是...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李浩压低声音问。
李雪快速讲述了被绑架的经过、偷听到的对话和发现父亲日记残页的事。李浩的眼睛越睁越大：\"铁盒...原来证据在这里！赵刚他们肯定也在找这个。\"
\"哥，赵探长他...\"
\"我知道，他是凶手之一。\"李浩拉着妹妹躲到一棵大树后，\"我去银行查了那个保险箱，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写着'都在老地方'。我猜爸爸是把最重要的证据分开藏了。\"
暮色渐浓，磨坊的轮廓在夕阳中显得阴森诡异。李浩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这是在保险箱里和纸条一起找到的，应该是开铁盒的。\"
\"我们现在就去拿吗？\"李雪紧张地问。
李浩摇摇头：\"太危险了。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然后...\"
\"不！\"李雪罕见地打断了哥哥，\"他们说了天黑后会来转移东西。我们没时间了！而且...我知道铁盒具体埋在哪里，日记上说是磨坊后面的老柳树下。\"
李浩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好，但一有危险你马上跑，明白吗？\"
两人借着暮色悄悄接近磨坊。这座两层木石结构建筑已经半倾颓，大门歪斜地挂着，仿佛随时会倒塌。绕过主建筑，后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中央果然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柳树，枝条垂落如帘。
\"就是那里！\"李雪指着柳树。
突然，李浩猛地拉住妹妹蹲下。磨坊侧面传来引擎声，一辆吉普车停在路边，两个黑影下车后径直走向磨坊正门。
\"是瘸子和另一个绑匪！\"李雪低声说。
\"他们提前来了。\"李浩脸色凝重，\"我们得在他们之前找到铁盒。\"
两人猫着腰快速移动到柳树下。树根盘错，地面凹凸不平。李浩用手摸索着每一寸土地，终于在一处凸起的树根旁发现了松动的泥土。
\"找到了！\"他低声欢呼，开始用手刨土。几分钟后，一个生满铁锈的方形盒子出现在坑底。
就在这时，磨坊方向传来一声怒喝：\"谁在那里？\"
一道手电光扫过来，李浩本能地护住妹妹，将铁盒塞进怀里。脚步声快速逼近，瘸子和壮汉已经发现了他们。
\"跑！\"李浩拉起妹妹就往河边冲。
\"站住！\"身后传来瘸子的咆哮，随即是\"砰\"的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身旁的树干上，木屑飞溅。李雪尖叫一声，脚下绊到树根摔倒了。李浩转身去拉她，却被追上来的壮汉一拳打中脸颊，踉跄着后退几步。
\"把盒子交出来！\"瘸子举着一把老式手枪逼近，枪口在暮色中闪着冷光。
李浩护着怀里的铁盒，嘴角渗出血丝：\"赵刚派你们来的？他知道你们用枪吗？\"
\"少废话！\"壮汉上前就要抢夺。
千钧一发之际，河边芦苇丛中突然飞出一块石头，精准地砸在瘸子持枪的手上。枪掉在地上，瘸子痛呼一声。
\"警察！不许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浩转头，震惊地看到王二狗从芦苇丛中冲出，手里举着一根木棍。他不是被拘留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趁着绑匪分神的一瞬，李浩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向壮汉的膝盖。壮汉哀嚎着跪倒在地。瘸子想去捡枪，王二狗一个箭步上前，木棍重重打在他那条好腿上。
\"快走！\"王二狗对李浩兄妹喊道，\"赵刚马上就到，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李浩拉起妹妹，三人向河边狂奔。身后传来瘸子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又一声枪响，但子弹打偏了，溅起一片水花。
他们跳进一条藏在芦苇中的小木船，王二狗熟练地撑船离岸。夜色已完全降临，月光下的河面泛着银光，磨坊的轮廓渐渐远去。
\"为什么帮我们？\"李浩警惕地问，手仍紧握着铁盒。
王二狗苦笑一声，在月光下他的脸显得格外沧桑：\"二十年前那晚，是我失手害死了老会计。但你父亲一直保护我，说是我推的货架，不是故意的...这些年我每晚都做噩梦。\"他指了指自己残疾的右腿，\"这是报应。\"
小船顺流而下，远处传来警笛声。李雪突然抓紧哥哥的手臂：\"哥，看！\"
磨坊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夜空。
\"毁灭证据...\"李浩喃喃道，抱紧了怀中的铁盒，\"但最重要的东西在这里。\"
王二狗划着船，声音低沉：\"赵刚不会罢休的。那铁盒里有什么？\"
李浩借着月光检查铁盒上的锁孔，掏出那把从银行保险箱找到的钥匙。钥匙插入，转动，生锈的锁发出刺耳的\"咔哒\"声。
盒盖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簿、几张黑白照片，和一封已经拆开的信。李浩拿起信，月光下能辨认出信封上的邮戳日期是1983年8月15日——父亲被杀前一周。
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名单在号保险箱，钥匙在老地方。张\"
李浩和李雪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李雪轻声说：\"...爸爸日记里的数字！\"
\"不全是。\"李浩突然明白了，\"36-8-24，这是三层密码！银行保险箱号码是36，但还需要8号钥匙和24号密码！\"
王二狗突然紧张起来：\"小心！\"他猛地按下两人的头。一颗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打在船帮上，木屑飞溅。
河岸上，几个黑影正沿着河岸追赶，最前面的那个身形挺拔，即使在奔跑中也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姿态——是赵刚！
\"划快点！\"李浩喊道，同时将铁盒里的东西塞进内衣口袋。
小船在夜色中疾行，前方河道分岔，一条流向镇外，一条绕回镇中心。李浩必须做出选择——是逃离这个危险的小镇，还是回去找出最后的真相？
月光下，这几个数字在他脑海中闪烁，像一把通往终极秘密的钥匙。而妹妹安全地靠在他身边，证明至少今晚，他们暂时赢了这一局。
但游戏远未结束。赵刚不会放过他们，就像不会放过那个燃烧的磨坊里可能残留的任何证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