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军王帐,烛火飘忽。
阎秋身着绯色单衣,懒散斜靠于王座之上。
阎秋眼底青黑,他微眯着眼,指尖敲击扶手。
案几之上,书册堆积,茶水早已凉透。
帐内侍候的宫女太监呼吸轻微,不敢发出声响。
这就显得朱良在外规劝阎秋的声音震耳欲聋。
静谧的王帐内,一个黑衣悄无声息出现。
帐内宫侍个个低头垂眼,不敢看去。
“王。”暗卫赤红双手捧着一小木箱:“都在这儿了。”
阎秋抬抬眼皮,身边的大太监忙上前为阎秋奉上。
东西奉上,赤红隐退。
木箱被打开,一沓薄纸,四五书册安静放在里面。
阎秋随便抽了两张,看了眼后冷声发笑。
宫侍见状不好,纷纷跪下。
“兰九,拿好。”阎秋甩下纸张,披上一旁的玄黑裘衣,抽出在鞘中的王剑。
兰九公公瘦立刻拿着跟随,同时,他赶紧叫人早早备水。
帐外,朱良跪地,声音都喊哑了。
天边一丝丝亮色露出,见王帐从两侧撑开,朱良抬头看去。
他看着王提剑而来,剑在黑暗中闪烁着光。
朱良心猛地一跳,一瞬间想到了被大王斩于銮殿的傅相。
四周将臣停声,俯首不敢言。
阎秋走出,他停留于朱良跟前,眸色深暗:“朱良。”
朱良咯噔一下,他叩首,声音粗哑:“臣在。”
锃!
王剑横于朱良脖颈,凉风吹拂,朱良整个人怔在原地,冷汗自额头流出。
四周将臣呼吸一沉。
“当日,傅相劝孤结亲生嗣,稳固江山。”阎秋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孤听的烦,以他勾连外敌为由将其斩杀。”
阎秋说着,四周气氛凝滞,将臣们目不转睛盯着阎秋的剑。
朱良听言,满面死寂。
他闭眸不言,心道: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了。
阎秋冷呵一声,王剑割破朱良的衣领:“孤杀人,从来都是有理由的。傅清誉死不足惜,可你……”
阎秋挥挥手,兰九捧着木箱上前,一张纸被阎秋抽出,念起来:“元乐二十五年,朱良集于安,卓亭午两人,于子时杀入罗家,一家上至罗老太太下至守夜侍女共三十六人,死于你的刀下,最后一场大火烧了罗家。”
阎秋玩味地瞧着朱良惨白的脸继续道:“后来,你以权压制当地府令,只上报罗家众人死于大火,孤没查错吧?”
话完,阎秋放开捏着的纸。
纸飘落在地,落至朱良眼前。
他下一刻,只觉脖颈一疼,但是心中那隐秘的,深藏已久的秘密被挖出。
众位将臣大骇,满目震惊。
阎秋的视线从朱良身上移到他们的身上:“不止朱将军的,孤的好将臣们,你们的也有。”
说完,兰九平稳地捧着木箱,一个一个地把里面的东西下发。
而其中拿到册子的一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依照临法,朱将军犯的可是死罪。”阎秋握剑的手一沉。
朱良苦笑一声,他张张口想要辩驳,最后又无话可说。
“大王,臣……”朱良声音暗哑,那声音颤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臣认罪!”
他高声道,天边泛起白肚,熹微的晨光即将洒下。
“好。”阎秋回他一句,而后高举王剑。
“舅舅!”
藏在暗处的少年挣脱拉扯他,捂他嘴的士兵,猛地从角落里冲出来。
“罗奇!”朱良听到熟悉的声音,目眦欲裂。
而后温热的东西喷到脸上。
“啊!”
一声哀嚎在朱良身侧响起。
咕噜……
熟悉的一颗头颅滚落到朱良眼前,这是他的副将。
朱良转头看去,天边晨光亮起,暖和的太阳洒落这片天地。
火光熄灭,朱良的目光落到副将的手中。
他手中的册子早被那鲜红浸染。
凉风微散,吹拂着阎秋的衣袍,露出他内里绯红的衣角。
身上的沾染着星点的血迹。
四周空气仿若凝滞,四周一声声的风啸,呼吸声是这片地区最大的声音了。
阎秋冷眼瞥向一旁被近卫压制的罗奇。
罗奇长大嘴巴,傻傻看着这个场面。
染红的王剑再次横在朱良的脖颈,他移回视线,眼睛中泛着晶莹的泪花:“大王,那罗家娶了家妹,却将她虐待至死,臣气不过,遂铸成大错,臣死不足惜!”
朱良跪拜在阎秋脚下,郑重道:“但我外甥罗奇,从未犯过大错,是清清白白的,求大王饶他一命!”
“舅舅……”被压制在地的罗奇呜咽着,泪水模糊了他地双目。
他朝阎秋看去,不住地求情:“舅舅是为我,是为亡母犯下大错,求大王看在舅舅忠心报国,屡次救大王于水火的事情上,饶他一命,我愿……”
“吵。”阎秋面色冷了下去。
近卫听言,立马捂着罗奇的嘴将他拖下去。
阎秋视线转移到朱良身上。
他见朱良一脸死气,决意赴死的样子不由发笑。
王剑擦过朱良的衣袍,血被擦掉一些,变得更加光亮了。
然后他收起剑,在朱良不解的目光下缓缓言道:”今日我不杀你,因你曾为我挡过箭,因你为这几次的战争作出的贡献,因你历年来忠心职守,因你历年确实为百姓,为边疆尽心尽力。”
“大王。”朱良不可置信仰头看着阎秋,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从王剑下夺回一命。
阎秋不再管他,转而走向朱良身后一个拿着册子的将领。
“大王,我……我是被逼的,我没……呃……”
剑起头落。
“欺压百姓,强占良田。你的家族在地方称霸,发放高利,为祸一方。”阎秋说着,又走向了另一人。
那人见状,怀里掏出一把利刃,红着眼朝阎秋冲去。
在他冲出的一瞬间,周围将领直接将他摁倒在地,用他手中的刀,抹了他的脖子。
“大王,叛贼已死。”众人跪地。
阎秋冷冷看着另一个在拿到册子时昏倒的人。
只一眼,便有人立刻上前,将此人拖下去。
暖色的金光照耀,阎秋背光站立。
垂眸注视跪倒一片的将领,他摇摇头,似是无奈道:“你们啊,怎么会学文臣一般逼迫孤。”
“他们逼孤娶妻,你们逼孤不娶。”
“唉……孤也不想闹成这样的。”阎秋把王剑扔给兰九,转身离去:“以后长点心吧,别再学这些了。不然孤也不知道还能挖出点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