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祝云台自己所料,他果然没能抵挡住香蜜灵鹿的诱惑。
这诱惑不是来源于它能带给祝氏的微末可能性,而是源于香蜜灵鹿本身。
它的体力逐渐恢复,吃下灵物调制的药羹后更是灵力充沛,本来可以自愈,但不知为何,小鹿偏不自愈,整天拖着绑着木板的腿到处跳来跳去,追着祝云台不放。
祝云台一开始还在躲,但小鹿嗅觉灵敏,缠着他不放,就连祝氏的仆从都在背后偷偷笑,说少主魅力过人,连相夷山的灵兽都喜欢得不行。
渐渐地,祝云台也妥协了,他被父母禁了三个月的足,日夜相处过程中,也对小鹿产生了感情。
“我们结下灵契吧。”
某一天,他终于对等待许久的小鹿说道。
小鹿毫不犹豫地用行动回答了他,主动发起了灵契联结的请求,与他缔结了灵契。
“风铃,以后你叫风铃。”
少年抚摸着小兽的脑袋低喃。
第一只灵兽是毫无战斗力的香蜜灵鹿,无论是出于嫉妒还是鄙夷,祝云台都在同龄人当中受到了一定的排挤。
这些嘲讽、诽谤究竟是个人行为还是因为祝氏没落祝云台都不在乎,对他而言,他迟早要登顶,犯不着和这些目光短浅的人相处。
他要找到祝氏的路。
契约风铃的第二年,第三年,祝云台终于契约了其他拥有强大战斗力的灵兽,同伴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风铃长大,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让它进化,得到了攻击能力,以及出色的幻术天赋。
祝云台二十岁那年,参与金陵青年大比,横空出世,进化后的风铃以绝美的姿态将那些竞争者顶下了赛场,拔得头筹。
正值那年皇帝微服私巡,在比赛场上瞧见了青年耀眼的身姿,于是留了心,一道圣旨下去,让祝云台进了军营。
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哪怕受再多训练,也有些无法忍受军营里艰苦的条件,祝云台咬牙坚持,希望有朝一日挣得军功,给祝氏挣出来一个世袭侯爵来。
如他所愿,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辛狄人入侵,祝云台上了战场。
在每一个惊险的瞬间,风铃都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他躲过了敌人的袭击,同伴的算计,带领剩下的伙伴杀出重围,砍下了敌人的首级。
那年祝云台二十八岁,风铃进化为丁级灵兽夜游鹿灵,祝云台也得到了上级的赏识,与上司的嫡长女成亲,并育有一子。
祝氏如他所望,因他的缘故有了振兴的迹象。
与此同时,他的妻子阿湲也再次有孕。
但王朝风雨飘零,再次陷入危机。
辛狄人卷土重来,屠了整整两个边城的无辜百姓。
祝云台亲吻着妻子的肚子,风铃轻轻靠着女主人,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降下了祝福。
“等我回来。”
祝云台道。
阿湲看着祝云台那双坚毅的眼睛,微红的脸上露出羞涩又温柔的笑。
“我等你。风铃,你要和云台一起安全回来啊。”
她嗓音温柔,风铃目光缱绻,将她揽入怀中,低鸣着发出了自己的承诺。
它会用它的生命来保护祝云台。
旁观许久的林昭看向老年祝云台。
他坐在石头上,抚摸着彩色小鹿的脑袋,声音平静又和蔼。
“可惜了……我终究没能再见上阿湲一面。”
“那些辛狄人开启了尘封的封印,解放了那个恶魔……”
“他们献祭了族群里的老弱病残,还有俘虏,以及边城的那些百姓,用无数条生命复活了罪孽的源头。”
“我是那场献祭的最后一人。”
“已经记不清被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困了多久,风铃杀了很多人,也吃了很多魂魄,它越来越强,我却对时间没了多少概念。”
“等我恍惚惊觉时,已经发现我容颜苍老,时光恐已逝去多时。”
“其他同伴用生命为我和风铃铺出来一条求生的路,我和风铃逃啊逃,逃到了这里。”
“风铃进化成逐影梦兽的时候,我们遇上了复活的罪孽,幸运的是,此时我们已经不是那任人揉捏的蝼蚁,好歹还能挣扎一会。”
“我们在风铃编织的幻境里和那恶魔厮杀,由此得到了他的记忆,知道了他的些许过去。”
祝云台轻轻挥了挥手,周围的幻境便再次消失,重新恢复黑暗。
“那个恶魔……被历史抹去痕迹的恶魔,唐元英,曾是公孙芜最得意的弟子。”
“但他天生就是魔鬼,冷血无情,骨子里坏透了。”
“他设计囚禁了公孙芜,对他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折磨和拷打,在此期间,以‘公孙芜’的名义四处寻找合适的‘试验品’。”
“他的那只雪祸兽吃下了远古神兽的肉,正在进化成一个难以描述的怪物……”
“很不幸,我和风铃被那只怪物感染了。”
“我们来到了这里,再也走不动了,恰巧遇见这些人的祖先,便出手救了他们,并教导他们如何打猎、耕种……”
“风铃的肉身死去的时候,将最后的祝福送给了他们,保佑他们后代子嗣身体强壮,不易夭折。”
“作为回报,他们的虔诚信仰让我和风铃的灵魂坚持至今,并能够看到一点‘未来’。”
祝云台眼神温和地看着林昭,“我们看见了你。”
“你的身上,有名为希望的火光。”
林昭茫然地睁大眼睛,却看见了黑暗之中开始飘起了雪花。
风铃缓缓站了起来,身体变大,犹如一面彩色的壁垒一般挡在了他们身前。
那些阴冷的雪花让小七炸了毛,它被压得喘不过气,林昭也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祝云台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昭啊,林昭,你的存在会将这个怪物吸引出来。”
“躲在我和风铃的残魂之中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祝云台眯起眼睛。
“试试看吧,谁输谁赢。”
他转头看向林昭,唇边带着笑意,手轻轻一扬,将什么东西丢进了林昭的怀里。
与此同时,林昭余光看到了一抹光亮。
“吼!!!”
雪白阴冷的怪物扭曲着挤进了这片空间,咆哮着朝着林昭扑了过去,风铃发出高昂的鸣叫声,脚下一踏,毫不犹豫地和它碰撞在一起。
它的鹿角被碾碎,它的脖子被咬出了透明的血,它的血肉被啃食,灵魂被撕碎。
祝云台声音平静,在林昭耳边、心间回荡。
“林昭,你该回你来的地方了。”
“跑吧、跑吧,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