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莫桂才却感受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
也就是说，哪怕对方正大光明地靠近自己，只要不用眼睛直接看到，都不可能发现对方。
“老夫想见一见你们青云府传说中的那位。”此人看着约莫四五十岁模样，他一句话，把莫桂才拉回现实。
“传说中的那位？”莫桂才有些发懵，根本就没想到对方说的人是谁。
没办法，对方给人的压力实在太恐怖了。
这也就是他莫桂才，最近这些天他见过的各路五品高手，将他的意志锻炼得极为坚韧。
换做其他七品真气境的武者，此刻怕是已经被震得头脑发蒙，不知所以。
“你去给你们那位青衣使传唤，就说我要见一见传说中的家伙。”来人说完，转头就走。
他，这是在下战书啊。
莫桂才几乎是无意识地询问，“地方呢？”
“聒噪！”一直站在那人身后的两个中年，其中一人低斥一声。
此人的气息，是五品强者。
两个五品强者，就好似那跟班儿一样跟着这名下战书的强者离去。
“不好！”莫桂才急匆匆地迈步，直奔镇魔司而去。
从知府衙门到镇魔司，其实才不到五里地。
当他摇摇晃晃跑到镇魔司的时候，正好遇到准备出来的李卫。
“大人……”在看到李卫的刹那，莫桂才猛地往前栽倒。
李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刹那间挂过五丈距离，将即将倒下的莫桂才捞起。
“秦老。”李卫将人带到镇魔司内部。
他刚刚一手摸到莫桂才脉门，这家伙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
也不是中毒。
莫桂才，曾经是他手底下最好用的人，没有之一。
“慌什么，他只是被超强神识压迫，暂时失去意识而已。”秦老的声音响起。
在这一刻，李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寒。
“光凭神识压迫，就能把七品武者压迫到意识迷糊？”李卫的心头大骇。
他的神识之力，要比一般同境强者强大许多。
他若是全力施展神识之力，或许能让一个普通人昏厥。
可只要是练 气成功的武者，他都没办法单纯依靠神识之力，将他们压迫到昏厥。
“让人好好守着他，他这几天可能会伴随着意识混乱，痴傻、智力退化的风险。”秦老的话语里有杀意流转，他缓缓朝着镇魔司外走去，“老头子我也太久没有松松筋骨了，这些人忘了当年的恐惧。”
“秦老，等等我。”李卫把人送到戚有容的办公处，她手底下的人一向走得比较晚。
李卫将人送到乙字旗，而后让他们将高小雅找来。
其他人守着莫桂才，他不放心。
再出来时，秦老已经慢悠悠地走出了镇魔司的巷子。
夜色慢慢降临。
秦老在人群中缓缓迈步，他此时如同那耄耋老人，佝偻着往前走。
他每一次迈步，都好似要跟路人撞上。
如此姿态的老者，随便被哪个行人撞到，都将是一场灾难。
而路上的行人，却如同看不见他一般。
一步十丈！
来来往往的路人，往家里赶着吃晚饭的普通人也好，那些江湖中人也罢。
竟仿佛无一人看到秦老的恐怖手段。
李卫收敛气息跟随，那些武者还能察觉到一道黑影闪过，回头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一老一少。
一个缓缓迈步，一个拼尽全力追逐。
很快，这二人便出了西城门。
见鬼！
李卫虽然没有将罡气外露，却也已经用了全力。
竟然连老爷子饭后散步似的步子，都追不上！
好在他也明白，一开始老爷子是在等自己。
若非如此，他安置莫桂才的那会儿功夫，老爷子怕是早就已经出了城。
“面具戴上。”临出城门的时候，一道声音在李卫的耳边响起。
今日这一战，不可避免。
老爷子的身份多半会暴露！
老爷子身份暴露，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无人可知。
从城门缓步走出，从阴影中迈出时，李卫已经换上紫袍，头戴银质面具。
守城的士兵没有发现秦老的身影，却拦住了李卫。
好在当他们看到李卫的装扮时，立马让出了位置。
神识铺开，李卫在三百丈外发现了秦老的身影。
脚下发力疾步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隔了差不多百丈距离，速度快到极致。
至少李卫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快，直到一炷香过后，二人来到了一座道观前。
十月底，酉时刚到，天色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竟然是白云观？
李卫不知道秦老是怎么察觉到对手踪迹的，但是当他发现秦老止步时，二人已经来到了白云观。
李卫几次到白云观，就没有一次太平的。
尤其这一次，竟然引得秦老亲自出马。
当二人来到白云观外观前时，底下那片布满矮塔的空地上，已经点满了香烛。
“听说有人要见老朽。”秦老站在矮塔前，目光看向了这片烛光背后的暗影处。
“二十年前，你五品无敌时，晚辈刚刚到六品巅峰。”阴影中走出一名中年。
说是中年，但是年纪绝对没有他看着那么年轻。
“二十余年过去，晚辈已经踏足四品境，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前辈切磋一下？”中年身材很壮实，不过个头不高。
“老朽从来不与人切磋。”秦老依旧佝偻着身子。
“晚辈知道前辈的规矩，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嘛。”中年的目光看向了秦老背后的黑暗处，“既是生死？您老为何还要带一个小辈陪葬？”
“你带了俩，老朽不亏。”秦老的话传到李卫耳中。
虽然知道是斗嘴，但是您老拿我的小命开玩笑。
一换二，好像真的挺赚……赚个大头鬼啊！
我谢谢您嘞！
心中吐槽，李卫站在黑暗中，并没有继续迈步。
“老朽还有一个规矩，报上名来。”秦老抬头，看向了烛光后方。
“前辈就这么自信，能把晚辈的头也挂在城头？”中年淡定地说着恐怖的话语。
“老朽一出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没有名字的，确实不配挂在城头。”秦老的回应，更加淡定。
“你要知道晚辈的名字，可以。”中年沉声道，“不过前辈若是败了，整个青云府的所有人，都要给您老陪葬。”
“聒噪！”秦老低喝一声。
他的佝偻的身子慢慢站直。
原来秦老的个头这么高！
在整个青云府镇魔司内，怕是只有高壮、常山，在个头上才能胜过他老人家。
就连李卫，也要略微比秦老矮那么一寸半寸的。
“晚辈张临海，前辈您在阎王殿汇报的时候，记得说是晚辈将您送下去的。”中年话落，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出，落在一座矮塔上。
白云观前的这片矮塔，差不多有半人高。
此人凌空一丈，竟能做到一步一步“走”过来？
这是什么手段，凌空虚渡？
“尽弄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秦老话落，整个人竟垂直地从地面拔地而起。
随后也飘到一座矮塔之上！
李卫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难道武者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之后，真的可以飞吗？
秦老刚刚说完对方虚头巴脑，自己却连腿都没动一下，飞了过去！
要是对方是虚头巴脑，您老这是什么！
秦老站在一座矮塔上，整个人显得格外高大。
对面中年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心中所想，其实跟李卫差不多。
这种四品武者，其实还不能真正的长距离飞行。
但是这种类似凌空虚渡的手段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他们两个一个迈步“走”过来，到底还是有一些动作。
秦老展现的，完全是凭借自身的罡元，生生将自己“放”上来的！
只这么一手，高下立判。
至少在罡元运用上，秦老明显占据了优势。
“给你出手的机会。”秦老一手背在身后，傲然开口。
他的模样，真能装啊！
李卫在远处看着，又学到了一手！
做人就要像秦老一样，无论什么事临头，都得这般洒脱。
张临海脚下发力，那座半人高的矮塔直接化作一堆石粉。
不能再拖下去了，当年五品无敌的气质，到现在依旧这么恐怖？
张临海一步跃过数十丈，直奔秦老面门拍到。
面对这一掌，秦老不闪不避，同样一掌拍出。
两大强者对拼一击，刹那间二人所处范围内，三丈方圆之中的所有矮塔，齐齐爆碎。
这一掌只持续了一眨眼功夫，张临海便飘然倒退。
二人掌力余波，李卫只是略微感应，便感觉自己的识海如遭雷击。
仅仅余波便这么恐怖，然而秦老脚下踩着的矮塔，竟然纹丝不动。
别说爆碎，就连摇都没摇一下。
李卫来不及感叹，后撤中的张临海猛然杀回。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在李卫的眼中，只看到无数道虚影在围攻秦老。
而秦老，自始至终都站在那座矮塔之上，不曾移步！
任凭张临海速度再快，攻势再怎么凶猛，秦老出手时都不急不缓，一如他赶路时的状态一般。
明明看着像老大爷饭后散步似的，可李卫拼尽全力也只能跟在他老人家后边吃土。
两人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招，反正李卫是看不清楚的。
“十年前，你入过青州！”突然，秦老开口了。
“那会儿晚辈自认五品无敌，到过青云府外，却没勇气踏进城门。”张临海的回应，竟也极其坦然。
“三年前，晚辈踏足四品境之后，也想来试试，但是也没敢真正走进来。”
“今日，晚辈自诩在四品境，普天之下能胜我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我张临海，必然身在四品前五之列！”
张临海的话音传出，攻势却没有半点变缓。
甚至在他说到自己在天下四品武者中，可排在前五之列时，他的攻势变得越发凶猛。
在漫天掌影之中，秦老犹如一根擎天之柱，傲然挺立。
任凭张临海的攻势再怎么凶猛，依旧难动摇他分毫。
“四品前五，你便敢来挑衅老朽。”秦老的声音响起，“勇气可嘉。”
从始至终，秦老都太淡定了一些。
此人说自己身在天下四品武者前五之列。
那就是包括整个大夏、隐世宗门、狄族等诸多势力之中，所有四品武者的前五个人。
身在六品境时，李卫也敢喊一句自己六品前三，甚至六品无敌。
而今身在五品境，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来越多。
眼下他还不敢自诩无敌。
哪怕是前十，都有些勉强！
张临海敢来挑战秦老，自然不是盲目自大之辈。
他对于自己身在前五之事，极为自信。
李卫看着场中的二人。
没想到整个天下，四品前五之中，竟然有两人就在自己眼前。
“你很自负，但是不够自信。”秦老的评价，让李卫有些搞不明白。
如此笃定自己身在天下四品前五的人，还不够自信吗？
“敢向老朽出手，你怎么也得自认个第二！”秦老的背影，在这一刻仿佛变得越发地高大。
“老朽所立之境，便为无敌！”就在这个时候，秦老终于动了。
他一掌将张临海击退，随后整个人再次“飘”了出去。
在这昏暗的烛光下，他如同鬼魅一般欺身到张临海的面前。
同样是一掌，秦老这一掌直接将张临海脚下的矮塔震得稀碎。
后者更是吐血飞退，一路砸倒了不知道多少矮塔，终于落在了地上。
张临海面色惊恐至极，再抬头时，只看到一个宛如巨人一般的身影。
“若是一个人不能自认无敌，又如何无敌？”秦老的速度快到极致。
李卫在后方，根本就没看清秦老是怎么靠近张临海的。
张临海脸色涨红，他挥动双掌直击秦老的胸口。
然而这一次，秦老并没有回击，而是飘然倒退。
就在张临海以为自己得以喘息之时，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左侧。
“下辈子，若是做不到自认为同境无敌，就不要再踏足武道一途了。”秦老的声音落下。
一只大手在张临海的眼前不断放大，当它真正落在自己脑门上时，他的意识也就此彻底消散。
一掌拍死号称天下四品前五的张临海，秦老没有半点儿滞留之意，人突然消失在矮塔对面的阴影中。
再出现时，手中还有两具死尸。
“太多年没出手，这些年轻人总是忘记规矩。”秦老瞥了一眼暗中的李卫，后者瞬间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秦老，要不要……”李卫走了出来，而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走吧，人太多。”秦老摇头。
李卫看着明明空无一人的现场，最后还是有些遗憾地从他老人家手上接过两具尸体。
一老一少，极速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