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宿贤四象显圣,刚才就属他最为卖力,一身伤痕的他杀意最浓。
眼前人群熙熙攘攘,破开的阵法一角就像是毫无顾忌的嘲笑一般,让这些下棋者吞咽这口气十分困难。
武宿贤看着周围的一切,不断的权衡利弊,天时地利与人和再不能如此,眼神一定,只见他突然转身,手中虎口处紧紧掐着司空现的脖子。
司空现一时不备,被武宿贤以最强状态封住全身,他艰难的说道,“山主,这是为何”?
武宿贤双瞳中全是杀意,“此时告诉你也无妨,夜小天和李柳为何是过街老鼠,而你一直可以安心修行?!
不是因为你乃天命所归,而是我一直在护着你,武圣山一直在护着你。既然阐教已经表明态度了,你这个一直养着的牺牲就可以祭祀了。”
司空现真元被封,本命剑被生生剥离,剧烈的疼痛让他说话很颤,“我是剑仙,可以是很大的助力”。
武宿贤的一只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血手直接掏进他的剑室窍穴之中,他瞥了一眼刘长老,“别为他求情了,当初把所有最好的资源留给他,这么多年了一把本命剑都养不出来。
看来他并不是鱼游子的传承者,只不过是用光了一辈子的好运气,得到了鱼游子的甲胄。既然教宗大人合天地人三方结成此阵,就是为了今天吸收鱼游子的馈赠”。
紧接着他看着司空现说道,“武圣山没有剑修,把你捧在手里,就是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你不会以为你在降龙伏虎帮的那段时间里,你做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吧。
降龙伏虎帮可是我武圣山的下宗,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你明着和夜小天对着干,暗地里接受他的指导,否则你修行的道路,未必会如此的顺畅。
贾罟更是对你青眼有加,你与他暗通款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夜小天隐匿了十年,你的剑术修行进入瓶颈,也不会想着取而代之吧?
元婴剑仙?!在别人看来,高不可攀,但是在我九大宗门里,不算什么。”。
“山主,我一心为公,绝无半点二心,就算是夜小天在我面前,我也能一剑封喉,再斩神魂”。
武宿贤点点头,“这一点我相信你,这么多年对你下的禁制还是有很大的用处,但是已经没意义了,你的甲胄对我意义重大,我收下了”。
武宿贤说完,不等司空现开口,在他惊惧的表情下,一下子捏断了他的喉咙,以阐教秘法夺取武宿贤甲胄。
司空现失神的双眸看着天空渐渐失去颜色,他记得夜小天说过一句话,“寄人篱下总要有点防备之心,对你太好又不要求你回报的人,最好小心一点,说不定你就是他的目标”。
司空现如今悔之晚矣,他终于醒悟,为何独独自己没有拜师,为何武圣山的绝技从不教他,还说什么剑修冠绝天下之风流。
为何愿意花巨大的代价帮他打造甲胄,却不愿意让他去任何剑仙宗门问道修行,刘长老几乎寸步不离的护道在他身边,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把他当猪养。
他的眼角处还能模糊看到武宿贤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样子,那是他的甲胄,是他一直以来的傲气所在,此时此刻他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修行练剑,他一直以为就是天命所归。山主的偏爱,刘长老的关怀,同门之间的敬仰和畏惧,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被吞噬的那一瞬间,他心湖中隐秘的禁制也终于打开,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让自己死心塌地的修行,自己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此时的他已经做不到任何事情,心湖干涸,金丹裂开,元婴胎死,坠落在尘埃里,灰色的天空中,他还有一丝不甘。
看着夜小天离去的方向,还有那些原本必死却逃离的人群,他聚起最后的力量,
“师兄,请为我报仇,把师父留下的甲胄夺回来”!这是他临死之前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他早就和夜小天偷偷锚定了飞信,他相信这封绝笔夜小天一定能够收到。
天空中他的尸体跌落尘埃,死不瞑目的双眼,扭曲的脖子和胸腹中被掏空的大洞,无一不显示出现实的残酷。
此时大阵成型,道引真人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必死的牺牲品溜掉。
道引真人看着泛着金光的庄庸,“你费尽心思,难逃一死,他们出逃之人,二者必死其一,原本你可以置身事外,如今要灰飞烟灭,值得吗”?
庄庸转过头看了一眼夜小天离去的方向,毫无惧意的说道,“你怕了。”
道引真人指着逃走的夜小天方向,“冥顽不灵,我会怕他”?
庄庸单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从容,显得十分潇洒,“一切意外都是天意,看来天命在他不在你”。
道引真人闭上眼神不再理他,更深远的暗流就要袭来,他必须早做打算,否则仅仅凭着如今他的实力,他没有太大的把握护住三清天下。
道引真人道心已定,看着一脸淡然的庄庸说道,“三清天下是净土,我为何要打破陈规,只因外敌早已入侵,你只想着自己那一点私仇,毫不在意天下的安危,你死不足惜,我只恨没有早点结果了你”。
庄庸对此嗤之以鼻,“我只恨没有早点与我这徒孙相认。外敌有没有暂且不表,我且问你,三清如此内乱,有何益处”。
道引真人理所当然的回答,“三清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如何能团结一心才是正题,未雨绸缪,三清只需要一个声音”。
庄庸很意外的看着延陵真人,“传闻金灵门最不受阐教所喜,今日为何助纣为虐”。
延陵真人此时有些气短,变回人身之后被弟子搀扶,远远看着燚舞和银妆的离开,见她二人没有回头,她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
“老身认为,分家后,兄弟间拌嘴而已,只有你当真了。要想光耀门楣,总要有人乾坤独断,总要有人牺牲”。
庄庸闻言大笑:“延陵真人,你这口不对心的毛病一直没改。
你觊觎截教教宗之位这么久了,如此背刺自己的宗门,把生米煮成熟饭,拉着金灵门入伙,恐怕两边都不讨好吧。如今火凤冰凰养了这么久没吃上,只好退而求其次吃我老头子了吧”。
延陵真人脸色变得十分的阴毒,“夜小天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老身说话从来算数”。
庄庸不再理她,转头去看道引真人,“既然是三教同源,此时给我透个底,鱼游子到底犯了什么错,直到今天,夜小天都只能逃命”。
道引真人沉默良久,在他的心湖中说道,“鱼游子的飞升是真,回来也是真,我阐教从未插手。天命之人已经出现,天下格局将会风云变幻”。
“天命之人?!”庄庸心中的疑惑更多了,难道?
道引真人打断他的猜想,“你一定以为鱼游子的死与我有关,夜小天是他带来的天命之人吧?你我相识多年,我还没低贱到需要迫害小辈的地步,天命之人乃大劫难”。
庄庸自然是不太信的,“既然夜小天不是天命之人,你们阐教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于他,这从道理上说不通”。
道引真人深深看了庄庸一眼,“天命之人是大劫难的话,鱼游子就是药引子。只不过鱼游子的传承选择了夜小天,他背负了他不该承担的重担。
在我看来,夜小天是不起眼的小虾米,李柳亦然,否则当时在鱼游宗,对他们的截杀,就不会如此的草率,我的目的一直是鱼游子,而非他们。
后来的事情,是通灵道人的自作主张,但我并不反对,斩草除根虽无必要,但也不错。后来,雅乐的成长才是最让我担心的,她的出现才是意外,神隐一族再现三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不该的是你,你在我眼中重要性无与伦比,人道教的地位在三清不言而喻。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为了这些小子身处险境,舍身为人,一枚小小的卒子,却把你将军了”。
庄庸听到这里反而笑了,“原本我以为他们是变数,原来不过是殃及池鱼,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不懂亲情可贵,只会用筹码来衡量人,自然不懂我的选择。
天道无情,人间有爱,我年纪大了,最大的念想就是这点你们弃之如敝履的羁绊。在我看来,自家小辈被欺负了,当长辈的,肯定是要出头了,至于生死,换了我不亏。
他的未来是无限的,而我已经是朽木,护他们一程,我相信以后一定是他们给你敲响丧钟”。
道引真人恨其不争,“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此时,心网里夜小天终于发来消息,“师爷,我们已经安全了,赶紧走”。
庄庸不再纠结,他释怀的笑了,看着眼前的道引真人面目可憎,如今他已经以身做法,走不了了,否则道引真人不会和他说这么多,
“道生,你们走吧,我年纪大了,就不走不了。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就让我护道你们一程,出去以后记得第一时间去总坛,那里留下来的千年传承,只有你才能够解开,也只有你才最合适。
你记住,阐教这个阵法一经施展,九九八十一日不得变动,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办那件事,切记,三清已经霸权,先保全自己,再谈其他。”
庄庸交代完后是,看着天上黑压压的炼气士,洒脱一笑,“修道者淡看山水,你们如此行事,已经算不得问道之人,今后修道之路,必定曲折难行。
我庄庸在此起誓,你们终有一败,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人心,是你们忘记了的初心。人道教不会在我手中消失,下一任教宗,乃鱼游子的徒弟夜小天”。
道引真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人道教只会在我阐教手中,要死了话还这么多”。
庄庸此时被道引真人禁锢,他却毫不抵抗,“等你这么久,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道引真人怒瞪双眼,庄庸以秘法散去道法,身上的仙袍一瞬间包裹住二人,巨大的灵压一瞬间释放,中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一时间强大的爆炸在一瞬间成型,一颗蘑菇云升空,巨大的声音这才缓缓传出来,挨得近的镇魔府,天心宫,阐教等弟子,被波及,被吞噬,被震飞。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夜小天已经被妖姬带离好远好远,他嗓子受伤,惊慌的拉住妖姬,一脸焦急。
所有人都转头望过去,那巨大的火球就好像烈阳一般炙热。
人们不约而同的看着那处地狱,那里的火光就好似地府的炎火一般,让人恐惧,让人生不起任何反抗之意。
夜小天指向师爷的方向,言语万千却张不开口,有一种牺牲,总是让人难以忘记。火光映入眼帘,所有幸存的人,百般滋味在心头。
“小天,你快看”!!!
此时,逃出生天的人还没笑出声来,就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散发出点点尘埃,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灰尘,随风而逝。
渐渐地,尘埃越来越多,有些人发现,自己在变成尘埃。
一半活命对一半的死亡,原来现实总是如此的恐怖,救世主总是不能不费吹灰之力挽救众生,现实还是看运气。
被银妆提醒,此时夜小天惊恐的发现,身边的有些人正在变为尘埃,再把视线拉远拉高,更多的人在生成尘埃。
范天然和李秋水先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双手渐渐消失,不管他们如何惊慌,如何用真元护住自己,那飞灰就缓慢而坚定的增加,他的身体在不可阻挡的变化。
范天然抬起头开口一笑,貌似洒脱的拍打夜小天和李柳的身体,只不过自己这么一弄,灰飞更多。
李秋水认真且严肃的上下左右审视夜小天和李柳,见他们二人无恙,她终于如释重负。
二人抬起头,第一次如此有默契的相视一笑,范天然笑道,“兄弟,对不住了,我们好像要先走了”。
李秋水眼中含泪,“大姐没帮上忙,你不要生弟兄们的气,他们也不容易。大饭桶,老娘跟你一起走,路上有个伴”。
范天然哈哈大笑,“果然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兄弟”。
李秋水也释怀了,“我总算是没看错人,这样子看来,你还算是个爷们”。
九翅真人作为当时的主要战力,耗费真元颇多,受伤严重,强大的实力让他对于这个阵法诅咒看得很明白。
他突然解除与所有同心同德的妖兽心誓,“诸位道友,为免殃及大家,在下只好食言,先走一步了,有朝一日登临仙界,别忘了告慰我的在天之灵。
临别之际,有一言相托,我那徒弟要拜托诸位了”。他郑重行礼,同行的妖兽郑重还礼。
“道术·万物之宗·万境之本·万殊之源·玄道圣传”。
九翅真人放弃一切幻想和挣扎,凝聚强大的真元,链锁生死线,将他们的宿主改为自己的徒弟蒹葭,也只有蒹葭能够容纳这些生死与共的故人,以后蒹葭就是他们的生死道友。
蒹葭突然一下子收到这么多的馈赠,心神差点失守。
九翅真人非常不放心的看着蒹葭,后者一句“师父”都说不清。
“别难过,为师没有怪你的意思,一直管着你,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真的能护住你。
以后你做任何决定,一定要好好思量,不能再任性妄为了,师父在还能帮你承担,师父走后你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了”。
随后,他看着夜小天,“你若真对她好,离她远一些”。
笑剑纯颇为意外的看着身上的点点尘埃,他与夜小天等人点头致意后,一言不发,往更高的地方飞天而去,贾罟不放心,御剑跟上。
长春七子有四人中招,七人来不及道别,匆匆离开。
轩辕家主取下兜帽,反而一脸的释怀,“鱼游子,当年欠你的情,我就算是还清了”;“妈了个巴子,让你发神经,老子被你害死了”。
三元剑仙一脸宠溺的拍了拍羽衣的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能救你出来,先生很高兴”。
艳织香哭成了泪人,不顾一切地找到夜小天,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会是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还想做好多事,你说话啊”?!
樊家十二楼楼主彼此苦笑,互道珍重,十二楼去其七,樊家的底牌已经没有了。
燚舞身上燃起熊熊烈火,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人身,笑容有些如释重负,“要不是清平道人试探出真相,妾身差点就被人蒙蔽了,银妆剑心纯粹,让她跟在你身边,妾身放心了。
公子不必担心,凤凰一族,浴火而生,只要公子在,将来的一天妾身总会醒来,就且当妾身轮回。”
说完,燚舞一改往日的娇羞,竟然大大方方的拥抱了夜小天,在他的怀中,燚舞身体忍不住有些颤抖,“公子,不要悲伤,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妾身很欢喜,很喜欢。”
有些话该说的时候要早些说,这是燚舞心中唯一的遗憾,她的眼角有泪,却还等不到滑落。
夜小天心有所感,抱住燚舞,他想要说的话却噎在喉咙里,燚舞化为一道火光消散,他的手中只剩下余温。
银妆没心没肺的说道,“去吧去吧,睡醒了就别发傻了。小天,我回来了”!
清华剑宗独孤残看了一眼李柳,“小子不错,不枉费我清华剑宗忙活一场。”
说完,他转头对着这些同道之友自嘲一笑,“也好,我年纪最大,又是个残废,以后宗门正义,就拜托大家了”。
李寻欢看着李柳平安无事,心中虽然有些对自己的怜悯,但还是很快接受这个结局,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长留剑仙,合欢宗以后要靠你多多照料了”。
济世堂肖桂倩默默牵住合欢宗李寻欢的手,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天元归心·圣意天护”。
李寻欢含着泪摇着头,“肖长老,不用了,护着自己”。
济世堂历来活死人生白骨的道术没能生效,肖桂倩有些歉意,见惯了生死的她,对待自己反而有些从容。
肖桂倩习惯性的在人们将死之前给他们一点温暖,她笑得很温柔,虽然这一次她也没能躲过,成了祭品。
柳萍脸上只有说不出的无助,她们是陪着她来的啊,为什么会是她们,应该是她啊,此时她手心传来阵阵剧痛,却不能掩饰半点她的悲伤。
白炼咬着牙皱着眉,满眼都是惊恐的表情,他只是想多活一些时间,他都已经如此谦卑了,怎么还是被连累了?!
他抬起头看着夜小天等人,眼中只有期望,他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谁来救救他?!
“宗主”?
夜小天除了摇头,什么都做不到,他还要把悲伤掩埋,否则泪会成河。
一个个绝望或是悲观的表情孕育着一种绝望的气氛,所有幸存的人都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神。
突如其来的死亡中间,有一个煎熬的过程,等待死亡比起死亡本身还要恐怖,而眼睁睁的看着亲朋好友无端端的离去,这种感受没有人能接受。
反观阐教这边,虽然倾巢而出,但是从未想过这些平时看不起的低等炼气士,会有如此的战力,万百千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据。
周兴平不是九翅真人的对手,他和道侣千面彩翼都受伤。天五长老对上九天玄女,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就像他在她身上,没有占到好处一样。
问罚长老白阳子被玲宝儿好好教训了一番,对玲宝儿的道术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估计以后不会再对她轻视半点。
长眉长老的眉毛又掉了,他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的造物道了,也实在是太看不起剑神的剑术了,那是鱼游子都自愧不如的剑道第一人。
令狐无畏虽然只和庄庸过了一招,但是也要好好修行一些时日,才能重回巅峰。
镇魔府十二楼船全部坠落,其余小船也是不同程度的受损,若以灵石来论,百亿的损失。
且不说镇魔府上上下下,从府主到弟子,死伤惨重,仅仅是护山大阵的修复,很可能让管事长老背过气去。
天心宫副宫主南宫无心和司马仲尼被失心疯的惠英豪偷袭得手,配合轩辕家主致二人重伤。
惠英豪只以身躯作战,不敌二人,此时已经逃之夭夭,不知所踪。天心宫不少弟子在乱战中丧生,这种大作战,境界低了往往只是流矢就能要人命。
武圣山,武宿贤脸色铁青,他身上的伤不及他心湖中的痛,愁莫卿的道术果然不讲道理,好在司空现剑心被剥离,他的《四象诀》最弱一环终于被补缺,神功大成。
佛门的苦行僧身心疲惫,度难虽然到手了,琉璃却远走,他已经顾不上伤痛,需要立刻启程离开。
庄庸的最后一击虽然没能击杀道引真人,但是带来的杀伤巨大,包括延陵真人都受到波及,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此时逃离的人,一下子都沉浸了悲伤和恐惧之中,身后就是深渊,让人根本不敢回头望,那一瞬间飘散的尘埃,既是时空的无情,也是人们徒劳的留恋。
夜小天的手一松,艳织香在夜小天的眼前消散。
夜小天抬起头,发现所有人身体化成的灰飞都被吸入杀风口的大阵之中,他瞬间想起修行界最让人愤恨的一句话,让道天地如同杀人父母。
幸存的人们看待夜小天一伙人,其实颇有些复杂的心理,毕竟一同经历了生死时速,被夜小天在心湖中唤醒,跟随着夜小天以三清真言呐喊《正气歌》,与天地作斗争,与不公的命运做抵抗,心湖中已经被锁定了一根船锚。
有人仇恨心中藏,郑重行礼道谢而走,有人行尸走肉一时的勇气用完就无,有人不敢面对真实发生的一切,企图鸵鸟心态,藏于深山。
这么一会儿功夫,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夜小天一伙人。
夜小天看着众人,用心语说道,“如今的情况已经明朗,在下肯定没有了立锥之地,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蒹葭已经哭成了泪人,师父的死她把因果都怪罪在自己身上,白炼这个本命妖修的死,让蒹葭的道法缺失最重要的一环,如今她已道心失守。
白羽趁机扣剑诀指向蒹葭的眉心,如今蒹葭好似被抽离了魂魄,任由她过度消耗,很可能会伤及根本。
白羽鼓动真元剑气,双手结印结阵,她就昏迷不醒了。
“夜小天,驭兽斋适逢大难,我作为驭兽斋的长老,要带她回去,就此作别”。
夜小天点点头表示理解,抱拳回应,“大长老的仇,驭兽斋的恩,在下一定会记得,蒹葭有你在,我会放心不少”。
白羽环顾众人一眼,带着蒹葭和九翅真人的妖兽离开。
大青衣九天玄女看了夜小天一眼,只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鱼游子的情,我还了,劝你一句,拿不起他的剑,你不必再出现了”。
喋喋不休的铁匠突然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夜小天。
而一眼星辰的愁莫卿,此时也是十分的为难,这么多好妹妹,到底认准哪一个?
铁匠和愁莫卿二人一对眼,相互嫌弃。
名叫琉璃的女和尚就这么一直眼神勾芡拉丝的跟着夜小天,妖姬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把她砍了。
玲宝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瓦罐,一脸的可惜,“拐求咯,玩脱了,本命蛊都死求了,生意赔本了。道生,我要回苗寨一趟,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夜小天不知道什么是本命蛊,既然小师娘如此强调,肯定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他觉得此时何种言语都万分苍白,只好抱拳。
玲宝儿一如既往的洒脱,“莫得事,我回去想想办法”。
圈圈一身是伤,可以说是血染半身,但是欢喜的样子做不得假,她就腻歪在夜小天的身边,根本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
夜小天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虚弱,甚至需要妖姬的搀扶才能行走。
夜小天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少了一人,“大光头呢”?
妖姬等人摇摇头,只有九娘开口,“他被抓走了”。
琉璃理所应当的说道,“他是佛门的孽障,被惠明带走了,没关系,我跟着你,比他更能帮你”。
夜小天在心网中找不到度难,已经确定他被掳走了,所以看待琉璃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善,“他是不是被你打败了”?
琉璃点点头,“我这次来就是要带走他的,不过遇到你了,我改主意了。
佛门那边我要有个交代,度难是唯一的选择,你这边我也要有个说法,所以我留下来了”。
夜小天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强烈的疼痛感让他几近昏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除了两个来历不明的旁观者,他身边的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再战的能力,如今再去纠结度难,很可能就全军覆没了。
他艰难祭出星辰,看向银妆。
“先离开这里”。
此时,剩下的这支队伍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铁匠的烟杆见风就长,他坐在上面一直盯着夜小天不放。
愁莫卿解开古琴,就是一个雅致的飞舟,二人就像护航船一样一左一右护住星辰。
夜小天不好出口赶人,这二人虽然古怪一点,却是帮过大忙的,人家没有要走的意思,撵人走好像不太够意思。
琉璃的出现就有些古怪了,她大方承认度难是被她擒拿的,却自顾自的跑过来和他们一起,不知道是不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不怀好意的阴谋。
大战过后,只有处处残垣断壁,夜小天现在没有能力拿下她,只好用开口问道,“姑娘,度难是我兄弟,你绑走了她,就是我的生死大敌,如今你追赶过来,要是想赶尽杀绝,我也不惧玉石俱焚”。
名叫琉璃的女子,直勾勾的盯着夜小天,就像要把他刻在眼中一样,感觉就像不得不接受一种最不愿意的结局,认命一般的开口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天命所归,我就是你生死与共的道侣,我不准你有其他的女人”。
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的古怪,妖姬视之为敌。
“神经病”~!
夜小天直接忽视她,大敌当前,夜小天没工夫和她猜谜,他只当她是神经有毛病,招呼银妆操控星辰,此时防守空虚,先逃得性命才是正事。
星辰划破天际,飞离这处炼气士的炼狱。
琉璃见他如此的无情无义,银牙一咬,祭出一个蒲团就跟上去了。
柳萍一脸的悲戚,掩盖了她的伤痛。柳萍从刚才就觉得身体不对劲,只不过战场变化太快,悲伤太过,她自己的小小不适不好拿出来说。
眼见肖桂倩和李寻欢变成飞灰尘埃,此时身在星辰,柳萍终于忍不住,一口黑血吐出,再等李柳慌忙查看的时候,她的心湖之中已经布满了荆棘。
李柳慌了,从未如此惊慌,他放眼望去,所有人都爱莫能助,唯一的希望肖桂倩已经身死道消,他那固执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河水淌下来。
柳萍怜爱的摸着李柳的头,她此时的面容开始回归本源,细嫩的手指也变成了干枯的枝丫,她牵住羽衣的手。
“长留莫哭,师父能看到你们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开心,囡囡是好女子,你要好好待她”。
说完,柳萍从自己枯槁的无名指上取下一枚顶针,黄铜的色泽,“这个我带了一辈子,给你留个念想”。
柳萍看向夜小天,有些遗憾,“公子,酿好的酒我都偏心让老狗带走了,我对不住你了。”
夜小天当年重生,柳婆婆对他有救命之恩,在鱼游峰上,受她照顾,此时见她如此情况,心里十分的难受,言语困难的他摇着头,摇着摇着就只能抬头看天了。
柳萍的情况加剧,面容一瞬间就如老树皮一般,言语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公子,我有一事相求,请把我葬在小姐坟头”。
夜小天原本强忍着悲伤,待他颤抖着双唇说出雅乐的现状,他再也看不得柳婆婆的样子。
“师姐是假死脱身,她还在世”。
“如此甚好,我已无挂念”。柳萍笑了,如此开怀,含笑躺在她最喜欢的徒弟怀里,与世长辞。
李柳的眼睛绝望的看着夜小天,后者不顾老书虫的提醒,再次口含天宪,“还本溯源”。
此时的夜小天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吐出,强撑着一口气的他,此时只能躺在妖姬的怀里,大男人的泪水如此汹涌,任由他如何强忍,也只能模糊了双眼,衣袖却越来越湿。
柳婆婆安详离去,面容枯槁的她,留下一段青翠的柳枝条,那是她原本的样子。
成年人的固步自封,畏首畏尾,不是胆怯,而是见识过太多的现实残酷后,不得已收起自己的脾气和爪牙,因为一旦冒失,就是悔不当初的决定,试错从来都是需要成本的。
一船人的哀伤,抵不过生命的终结。
前路残阳如血,回头灰飞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