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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采的拜访再次以失败而告终,虽然他是台州城里新晋的举人,但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一个举人在这里算不得什么。

据说他是突然开窍的学子,一路考学过关斩将,一举获得举人的文位,是一个冉冉升起的读书种子。

但是文庙周围最不缺的就是有文位的读书人,别说他想要拜访夜小天成了天方夜谭,就连好些个进士老爷也找不到投递拜帖的地方。

长个了的李文采皮肤依然有些黝黑,但是眼神更加坚毅,与他身份极为不和的是那把他拿来开山的柴刀。

这把柴刀李文采一直带在身上,就算是课堂上,依然不离身,对于好些人的耻笑,他早已能够熟视无睹,内心毫无波澜。但是对于他的恩人和学友,他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的近况。

今年是大比之年,他还需要好好温书,若是他能一举高中一甲,是可以进入文庙拜见衍圣公的,到时候若是他提一个不高的要求,想来圣人也是愿意答应的。回头看了一眼文庙,他紧闭双唇,转头离去。

——

闲来无事,映月打开房门,开了一家闹中取静的酒肆。酒肆掌灯时分才会开启,卖酒为主,辅以式样简单的几样辣卤。

因为地势的原因,酒肆除了一张柜台,只摆的下两张简陋的四方桌。酒浆只有两种,都是公子取的名字,一种叫做茅台酒,一种叫做竹叶青。

酒浆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都是收购的别人家的酒,一高一低。只不过是公子用了些手段,以自己珍藏的灵酒口感为引,以颇为高度的原浆酒为基酒,辅以二次蒸馏,以真元为媒,调和这种酒。

酒液无色,入口却柔,韵味悠长,酒香不散,后劲十足。前者因为要耗费不少真元,价格较贵,而且限量,每天只有十瓶酒,先来先得,每瓶十两银子;

后者就便宜的多,酒液呈现青绿色,好似学子们最爱的青山酒,其实入口辛辣,度数很高,很容易醉人。这种酒反而便宜的多,三十文钱一小碗,不限量供应。酒肆的名字是公子取的,也是公子写的,就叫“有家酒肆”。

原本这酒肆就没打算赚钱,映月是静极思动,夜小天是出于好奇。这里过往的人也少,自然生意清淡,若不是映月实在长得有些标致,估计会很难得开张。

后来随着小婵和映月长期出入文庙,终于被人无意中发现,这处深巷子的酒肆。

开门迎客,总会有三教九流,映月和小婵的容貌实在太吸引人,一个妖娆,一个秀丽,是顶好的下酒菜。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酒钱太贵了,于是多了好些单身汉,总要故意拐个弯来看两个老板娘,前前后后的走出走进,就是不进去点碗酒喝。前者不忌讳这些,后者不在意,她两人活生生的成为了那条巷子的风景。

人气旺了,生意就来了。

这条偏僻的巷子,多了好几家卖酒卖吃食的小店,更别说那些移动的摊贩了,成就了“十里巷”夜市经济,更成就了“酒香夫人”和“书香夫人”的大名。

为什么她俩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会被称为夫人,有好事者打听,说是每天出入文庙,怕是哪个读书老爷养在外面的小妾,真真是浪费极了,羡慕极了。

竹叶青酒,终究是卖了出去,近水楼台先得月,离得近了看得清,映月的妖娆和小婵的文气,都是能佐酒的,看美人下酒,读书人真的会说话,那叫——秀色可餐。

映月作为一个妖族,在这里说话向来无忌,是大多数酒客的心头好,没办法,粗鲁的人喝上头的酒,耿直的汉子喜欢丰满的胸。

但是碍于传言太过真实,大家都只敢远观,大不了胆子再大一些,说一两句“夫人莫要辜负好生养的身段”,“老板娘看多了也不好,见到其他女子就没了兴致”这样的话,这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再多是绝对不敢的。

但是因为价钱的原因,这里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倒是其他家的酒水卖的很好。小婵在酒肆的时间不会太多,她有很多的书要看,只会在倦了的时候,出来缓缓气,换换脑筋。

对于这个文文静静的书香夫人,大家最多是偷偷瞧上两眼,往往是不敢打扰她的,在他们心目中,这书香夫人一身的书卷气,那是万万不敢亵渎的。

也许是偶然,终于有读书人踏进了门坐上了条凳上,一桌人一下人呼啦啦全部散开。

开玩笑,人家是读书老爷,我们这些粗人那好意思和别人坐一桌,脸皮要不要了,这下子倒是弄得读书人有些不好意思,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读书人年纪也不大,双十年华,是来赶考的举人老爷。一日去文庙参观,他一眼见到小婵就有些忘语了。

回去之后,小婵倩影挥之不去,于是他辗转反侧,第二日就做了决定,要唐突佳人。只不过这人有心无胆,好几次巴巴的等着小婵,装作偶遇却不敢开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消失在街角。

多方打听,才知道小婵的故事,更是被感动得无以复加,发誓要为她做些什么。

知道了她的住处,好几次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他踏进了这个酒肆,就看到她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位公子,你赶跑了我的客人,就这么坐着,不太合适吧”,映月早就发现这个读书人了,作为女人的直觉,她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读书人这才惊醒,站起身来作揖,这才说道,“是在下莽撞了,那几位酒客的酒钱都算在我的头上,初次踏足,不知道你们酒肆的规矩,请你酌情上些酒菜”。

映月心说,皮囊倒是个白面书生的样子,就是这做派太呆子了,“好说好说,进门都是客,你既然不熟悉这些,那我就依着自己的爱好给你安排了,不高兴了可不许耍赖”。

书生连忙摇头说“不会”。

小婵听到这些话,终于不再发呆,帮着映月准备。

“映月姐姐,拿茅台酒啊”?

“笨蛋,读书人都是有钱人,不卖给他们,难道卖给那些下苦力的人啊”。

“这碟子太多了吧,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读书人好面子,你以为是那些穷哈哈,寡酒都能喝得有滋有味的,一碗酒可以喝一晚上”。

说着闲话,映月把酒肆里面所有的吃食全部摆上了桌子,小婵端着酒瓶和酒杯跟在后面。

就在小婵要帮忙倒酒的时候,书生赶紧起身,“不敢麻烦姑娘,姑娘乃千金之躯,岂能做此等低下之事”。

映月一只手挡着嘴巴,忍着看戏。

小婵依言放下了酒瓶,职业性的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顺带隐晦的拉了一下映月,让准备看好戏的她一下子没准备差点一个踉跄,一脸遗憾的走进了柜台。

映月看着妖艳,实则是个单纯的人,“哎呀,干嘛不理他啊,说不定人家就是为了你来的”。

小婵其实是个细心人,在风月场所练就了一双伶俐眼,“早就发现他了,在文庙有过几面之缘,不曾想他还跟着来了”。

映月非常不解,“书生爱红妆,正是书里面的故事,好些人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你躲什么啊”。

小婵一脸的无奈,“我没躲啊,这事与我无关啊”。

“还敢说与你无关,我看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小婵见她纠缠不清,就说道,“随他去吧,映月姐姐,今天我就不帮你了,我去抄书去了。”

“哎哎哎,别走啊,说着话就走了,可惜了,白面书生看着还是有些顺眼的,这丫头怎么就不动心呢”?映月嗑着瓜子,眼看小婵转身走进里屋,就把目光看向那个书生。

映月眼珠子一转,瓜子也不嗑了,移步走到他的对面歪着身子坐下。这几步走得那叫一个风情,那挡不住的身前饱满和身后浑圆,让好些酒客和看客瞪圆了眼睛,直呼过瘾。

“哎,一个人喝酒闷不闷啊”,映月笑着说道,顺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看戏的一群大老爷们看在眼中,心里在计较,看来要买好酒,才能得到酒香夫人的另眼相看。

读书人不算迂腐,谢过映月,请酒不成,自己端起杯一饮而尽。

映月知道,公子的酒可是很烈的,就算是茅台口感醇和,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读书人一口酒进肚,好似柔水包着火源,酒气上涌,一下子就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脸蛋迅速通红。

读书人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藕片,看着清淡的藕片,其实也是用辣椒卤水泡过的,很带劲。

“我们家的酒可不是你们常喝的状元酒,可以千杯不醉,这酒要品的”,见书生狼狈,映月这才开口提醒。

读书人这下子确实有些火上心头又上喉头,赶紧默念真言,这才消下去这股热浪。

映月是见识过世面的,看出来这人还是一个儒家浩然者,于是就淡了调笑的心思,“不打扰你了,请随意”,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读书人举起酒瓶,端详着,用鼻子嗅了嗅,果然不是凡品,竟然还有些跃跃欲试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倒了半杯,轻入喉,闭眼品尝,入喉后睁开双眼,竟然眼睛明亮,看来是个爱酒之人。

做好准备,这才拿起筷子,另选牛肉入喉,酒香肉香,竟然相得益彰,更添滋味。

书生如鹤立鸡群,在这个因为两位绝色女子本身就不融洽的酒肆,更添一些古怪。

书生一个人喝得微醺,就停杯了,站起身来就要走,就在要踏出门之前,问了映月一句,“敢问店家,小可初次饮此酒,不胜酒力,这酒可以存在这里吗”?

映月没想到是这个结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轻轻点头。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书生请她存酒,自顾自的说了一声,“好酒”!

这里的酒客,绝大部分是爱色爱酒的人,只不过囊中羞涩,最多一旬来一次捧捧场,简直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典范。

也难怪,隔壁的酒才三文钱一碗,量也大得多,还很容易入喉。今天听这书生这么一说,再加上酒香夫人的另眼相看,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起了点心思,看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喝上一杯茅台酒。

也许是书生总是隔三差五的来捧场,渐渐有了其他的读书人慕名而来,一样为把映月和小婵容颜惊叹。

秉承曲径通幽或是换条路走的方式,开始有学子来这里喝酒,这一喝不要紧,没有一个人喝得下去。

儒家的斗酒,在夜小天看来就是喝水,那度数简直没法计较,有些还甜丝丝的,和甜酒差球不多,他是一口都喝不下去的。

相反来说,夜小天的酒度数太高,竹叶青又辣喉咙,一口酒下去就像吞了一团火一般,让好些个才子斯文扫地,也绝了他们在此打探消息的想法。

茅台酒不是谁都能喝得下去,品得了味的,这些人来去匆匆,最终只剩下四人算是熟客。这四人偶尔过来,或孤身前来,或结伴而来,久而久之,靠里面的那张桌子,再也没有其他人坐过,被百姓戏称为状元桌。

见面久了,自然就知道这几位书生的姓名,最早来的叫做元朗,其余三位是虞城、上官不器和袁洁。前两位颇有谦谦君子的样貌,后两位若不是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差点认不出读书人的样子。

这四人都是要准备科考的才子,前两位是首次,后两位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直说运道不好。这天南海北聚在一起的四人,恰好都爱酒,身份也相同,自然就亲近些。元朗和虞城则是多了一份心思,一人为了小婵,一人独恋映月。

映月的心思大部分都在修行上面,见到虞城,其实换作以往,也是愿意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有更有意思的修行,担心会让师父不高兴,纯粹不点头也不拒绝,心情好时会多和他说两句不和其他人说的话,再进一步是不可能了。

小婵和映月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小婵更多的心思在治学上,少部分的心思在公子和文老身上,自己的事情,没有半点考虑。

她出身太低微,然后固执的认为,认识公子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好运气,不再相信自己还能有更好的未来,因此对待元朗算是单纯的顾客,算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