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仙域的一处问仙台上,新晋门人李长留和樊羽衣静静的站在那里,他们在等人。
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同门,这些都是些静极思动的炼气士。
他们很好奇,李长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剑修,据说在山下有些声望,但是才刚刚进入阐教没多久,就想要问道挑战通灵道人,这是想出名想疯了?!
带着修罗面具的李柳根本不理外人的看法,因为他连囡囡的劝解都不听,在他看来,仇人就在这里,哪里等得到三更,公子说过,报仇要趁早,晚了火气都小了。
不久之后,通灵道人御风而来,看到早就等在一旁的李柳,反而笑意盈盈,“我早就看你不凡,当时还为你引荐过,不曾想没过几年,你已经走到了这步,只可惜樊皇长老横刀夺爱,我其实特别愿意当你的引道人”。
李柳不为所动,声音从面具中传出了,有些闷闷的,“拜你所赐,我从未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通灵道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是见才欣喜,这才有了提携后辈的想法,你不用谢我”。
李柳嗤之以鼻,“用不着,我从不和仇人谈交情,要谈就拿剑说话”。
通灵长老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李柳找他问道,是一个另类的妥协和让步,“我原本还以为你这些年已经想通了,这才通过樊长老入我阐教门墙,你回去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柳心中腻歪不已,这狗日的阐教他才不想入,“少废话,今天找你来,就是了结你我之间的恩怨,从来都是你找我们的麻烦,今天敢不敢跟我上擂台,定胜负,分生死”。
此言一出,看戏的一片哗然,嚯,好家伙,一来就是大场面,这是要死战的节奏啊。这新来的个子不高,胆子不小啊。
通灵道人好歹是化神期的修士,据说距离圆满也只有一线之隔。反观李长留,虽然说是一位剑仙,但是才晋升元婴不久,境界刚刚稳固,如此托大,恐怕凶多吉少。
通灵道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李长留,我本是惜才,你不要以为就可以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要想清楚,若是定下天地誓言,就算是樊长老在,也救你不得”。
“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鱼游宗教我的,先生受辱,我这个当弟子的也没脸见人。我到底有几斤几两,更用不着你假惺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人无关。
叫你出来打擂,早就做好了被你打死的准备。既然你一直认为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活”。
李柳说完,直接祭出飞剑,嚣张的直刺通灵道人的面门,咫尺之间,才堪堪停住,在他身边游走。
“敬酒不吃吃罚酒,立誓言吧”。通灵道长也不是泥巴性子,本来遇到贾罟剑仙就一肚子的气,现在再看眼前的这个白眼狼,既然他想找死就成全他。
二人立下誓言,问仙台上浮云涌动,为二人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擂台,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出招,而不用担心会误伤到观战的人。
“哎呀,年轻人就是冲动,既然傍上了樊长老这条大腿,徐徐图之才是王道啊”。
“这种少年天才我见得多了,都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总得摔摔跟头才知道世间的险恶”。
“年少轻狂啊”。
“这下子有的瞧咯,既然是樊皇长老的引荐,弄得不好还要承受他老人家的怒火,虽然通灵道人是大长老的人,只是这般引起两位长老的矛盾,实为不智,这通灵道人也不是个聪明人”。
“简直是浪费光阴啊,这么好的修行圣地,切磋道法不过是相互砥砺前行,这般打生打死,到底是为了哪般”?
“御剑术”!
李柳的眼里只有那仇人,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祭出太岳的他,御剑以不可抵挡之势,带着雷音冲向通灵道人。
手持两张银色符箓的通灵道人有些气愤,焰火燃烧的符箓中走出两个傀儡,一个手提刀盾,生生扛住了太岳的蓄力一击,身上一下子裂开一个伤口,只不过一瞬间就恢复如初。
这次碰撞的结果,让通灵道人有些惊讶,这小子的剑道好像并不是一个一般的元婴剑仙,好锋利的剑气,他也收起了小视之心。另一个傀儡护住通灵道人的左右,他清楚还有一把随时会出现的飞剑。
太岳一击未建功,在李柳牵引下回到李柳的手中,李柳剑指一竖,轻抹剑身,太岳在一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李柳再次把太岳抛在空中,一点绿芒闪过,天空中出现层层叠叠的太岳。
“道术·天上天下尽神锋”。
这一手,把看台上的人吓一跳,换位思考,大家都得出一个结论,同境界之下,这位剑仙无敌,怪不得敢如此的嚣张。
羽衣紧张的盯着擂台上的二人,她手心死死攥着那颗雷丸,她才不管那些什么狗屁规矩,但凡李柳有性命之忧,她就敢豁出去把雷丸丢出去。
通灵道人见此情况,再也不敢托大,两张金色的符箓再次被祭起。但是有心人会发现,通灵道人这两张本命符箓,上面布满了伤痕,好似灵宝破损还没有恢复元气。
通灵道人根本不愿意祭出这两张符箓,当日和贾罟对战,后患无穷。他身体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这两张符箓却需要花时间去修复。
原本他是打算在云海仙域慢慢修复,哪里知道眼前的小子一根筋,要和他拼命。
来不及多想,通灵道人招出两个罗刹,这下不用明眼人了,是人都看出来了,这两具观想出来的鬼神罗刹,状态很不好。
就在这一瞬间,漫天的太岳如雨一样下,可以说每一把太岳都是李柳本命飞剑的真身,而每一把太岳都不是全部。
通灵道人祭出一件防御性的法宝,好似一顶华盖。只不过只抵挡了片刻,就被洞穿了,四个傀儡守住四面八方,把这剑雨一一击落。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通灵道人心里一紧,果然他的脚下凸起无数的剑气和剑意,那是守候多时的无影终于爆发。
观众一时间难以喘息,这般场面,换做是他们,只有闭目等死。
通灵道人不愧是化神期的大修士,遇事不乱,就在无影爆发的那个瞬间,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替身符箓祭出,他与一个罗刹鬼神互换了位置。
与此同时,通灵道人不再藏拙,手中的符箓也不再保留,天女散花一般的手法,全部覆盖住了李柳前进和后退的方向。一时间,符箓爆炸开来,声势浩大,矮小的李柳被吞没在烈焰和浓烟之中。
羽衣心中一惊,只不过恰好心湖中响起李柳的声音,她才苦苦支撑,不至于失去理智。
通灵道人就是看中了李柳两把飞剑祭出,以自身为饵,引诱他全力出击,这才一击必中。
好不容易等待剑雨消失,无影剑也被罗刹死命抵挡,剑身上嗡嗡声发出不甘的鸣叫,通灵道人指挥其余的傀儡围杀李柳。
烟火中,一个傀儡率先提着镰刀冲去,只听见里面一声滚开,第一个冲出去的傀儡以更为迅猛的速度倒飞出去。
烟火渐渐散去,此时的李柳有些狼狈,身上有被炙烤的痕迹,爆炸的威力让李柳的鲜血从面具中滴落下来。
此时的他手中握着一截柳枝条,背后的虚影是一株茂盛柳树随风摇摆,脚下是潺潺的河流。
此等景象,震慑住了大部分的人。大家都是其余宗门修行的天才,人人眼高于顶,但是此等景象,绝不是一个元婴剑仙该具备的道法。
李柳身后的画面,可不是什么一般的道术,而是法相雏形,有此雏形者,无一不是能够有望攀升合道境的大修士。
此时的李柳的道术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只有少部分作用于身上。
通灵道人看着自己全力一击未能见效,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看来自己确实小看他了。
二番再战,太岳去势更疾,恢复本来面目的太岳好似一座高山一般,毫不讲道理的以力压人。
无影跳跃穿梭于所有的阴影之中,尽管通灵道人频繁移形换位,那些傀儡却多了一道又一道剑痕。
这一边,罗刹鬼神上下翻飞,李柳疲于奔命,虽然狼狈,但是性命无忧。
围观的人大都清楚通灵道人的实力,却被李柳一连串的道术打击得四处躲藏,李柳不断的在这些天才眼中刷新着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旁人可能不知,他们却是眼界更广,那两把飞剑绝对是仙家本命遗物,岂止是一个难得可以解释的。
通灵道人眼见不能拿下李柳,自己却身处险地,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飞剑刺中。
众所周知,宁挨阎王一拳,莫惹剑仙一剑,剑仙的飞剑一旦近身,担保要你小命玩完。
通灵道人一咬牙,两张金色的符箓合二为一,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考虑本命的符箓怎么修复了,再打下去他很有可能就此陨落。
“道术·灯冥魂引·合二为一·吞”。
围着李柳追杀的两个罗刹就在一瞬间定格,溶解,变成了一张血盆巨口,禁锢住李柳的行动。通灵道人的真元源源不断注入其中,眼中只有疯狂。
他血红色的双眼看着李柳,那是有着恨意和怒气,让他如此的失态,这小子冥顽不灵,既然可以捧起他,就能杀掉他。
然而天上的李柳原本一脸的呆滞,下一秒一脸的得意,一个响指声音出现。天空中的李柳就好像海市蜃楼一般,如梦幻泡影消失在空中,而那张巨口一口吞下整个空间。
通灵道人疑惑之际,感觉眉心有些刺痒,一道剑气游走在他的经络之中。在旁人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李长留剑仙,突兀的出现在通灵道人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截柳枝,柳枝的前头刺进了通灵道人的眉心处。
“道术·水天一色·似幻似真·逍遥一剑定千秋”。
李柳封闭了通灵道人的所有真元,金丹和元婴,包括神魂,他还未死,他的死掌控在李柳的手中。
“你,为什么”?通灵道人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他有些不解,他才多大的年纪,能修行到元婴已经是让他刮目相看了,然而他的剑术更是让他尝到了苦果,世间难道真的有天选之子?!
“你废话真多,留你到现在,是想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多牛逼,杀人者人恒杀之”。
李柳矮小的身躯说着反差巨大的话,他的心中只有将要报仇的痛快,没有一丝越级战胜对手的喜悦。
“若不是我有伤在身······”
李柳冷哼一声,“想求饶,是不是认定我不敢在这里杀人”?
“剑下留人”,不远处终于有人出声,其势甚急。
“囡囡,把他顶回去”。李柳说出这句话,李柳不再约束剑气,通灵道人在一瞬间被全身所有地方被绞杀得千疮百孔,这也算得上是另类的千刀万剐了。
来人是一位执事,早就高座云台,在他看来就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场面,哪晓得失控了。
不是通灵道人不厉害,更不是因为他受伤在前,手中的符箓不能尽全力,而是大家都小瞧了这个才晋升元婴,甚至气息还不能稳定的李长留。
囡囡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听到李柳的召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击蓄谋已久的雷法祭出去,平日里滴溜溜围着囡囡转圈圈的雷丸,就在囡囡离手之后。
一瞬间吸收巨量的天地灵气,雷电好似触手一般毫无规则的蔓延开来,一颗无比耀眼的雷球以奔雷之势,撞向那名执事。
天可怜见,执事只不过是想息事宁人,做一个和事佬,眼看着躲不掉的祸事,执事手中一块令牌瞬间变大,变成了一个全身青铜盾牌,自己也在一瞬间全副武装,全盔全甲。
说实话,执事从来不知道,一颗雷丸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自己就好像在历天劫一般,雷火交加之下,他都不敢肯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躲得过这次意外的劫难。
好在囡囡后知后觉,发现不对之后赶紧召回了雷丸,这才让执事幸免于难。
一旁的人有挨得近的,也被电弧吓到,消耗了些许真元,这才避免了狼狈。
李柳原本还想催动剑气,无奈通灵道人果然有压箱底的绝招,那两张金色符箓替换了通灵道人的真身,在李柳的剑气爆发之下,碎成点点金光。
通灵道人虽然死里逃生,但是本命符箓被销毁,大道根底被毁,一大口鲜血吐出来,不仅身受重伤,境界也岌岌可危,简直是亏大发了。
看着摔倒在问仙台外面的通灵道人,李柳深知不可再一意孤行,否则就是挑衅阐教的底线了。
李柳收起飞剑,看也不看气息虚弱的通灵道人,他摘掉脸上的修罗面具,满脸的血污却抵挡不住他恣意的笑容。
他在流下一滩鲜血的通灵道人身前放声狂笑,“鱼游宗李长留在此问道通灵道人,战而胜之,有谁不服,来战”!
羽衣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是看到李柳如此男子汉的一幕,心中不知道又多了好多颗小星星,眼中只有那个在场中桀骜不驯的他。
这一战过后,玉面修罗和雷霆仙子的称谓不胫而走,樊皇长老的宝贝心肝和据说是上门孙女婿在阐教名声大振。
大家都在一边议论,都说宁惹阎王别惹剑仙,果不其然。
这个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长留剑仙,看着还是少年模样,下手也不是一般的狠,众目睽睽之下,说下狠手就下狠手,要不是通灵道人道法高秒,说不得还真有可能死在他的剑下,太狂傲了。
众人闲聊时得出一个结论,同期进来的,同境界下,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底下活过一照面,这个煞神还是少惹为妙。
与此相对应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上蹿下跳的樊皇长老终于偃旗息鼓,管事长老好不容易抓住他的小辫子,指名道姓申诉樊皇长老预谋不轨,以此为引爆点,营造阐教不和谐氛围。
暗地里,管事长老以羽衣二人的身份为要挟,让樊皇长老在血魔这一件事上不要咬着不放。
事关自己最疼爱的孙女,樊皇长老怒不可遏,只好拿李柳出气,也算是给管事长老一个台阶下。
问仙台上,樊皇长老问道李长留,观战者更是人山人海。
李柳问剑,从来就不知道怕为何物,虽然前几日的伤还未痊愈,带上修罗面具的李柳战意熊熊。
樊皇长老根本就没有指点后辈的心情,一开局就显出法相,任凭李柳绝招迭出,顶着他的剑招,以伤换伤,把前几日高高在上的玉面修罗李长留剑仙打落在地,要不是雷霆仙子适时出现,可能还要被追加几拳。
这一战樊皇虽然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但是大家反而对李柳李长留更加的看重,能在樊皇长老面前撑这么久,还能保持道术不变形,十分的厉害。
有明眼人也算看出来了,这是樊皇长老要出面保人了,只不过是面子上给大家一个交代而已。
当天,管事长老宣布。李长留私自以问道的名义约斗通灵道人,在通灵道人有伤在身的情况下痛下杀手,通灵道人因此大道受损严重,伤了根本,此举大为不妥。
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李长留与通灵道人递交了生死状,但最终导致通灵道人受伤太重,后患无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樊羽衣助纣为虐,罪同从犯,鉴于年少无知,樊皇长老亲自作保,罚二人立即离开两仪塔,三年内不得再停留云海仙域修行,以儆效尤,思过三年看其表现。
对于这个结果,李柳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总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当日不可一世的通灵道人,倒在他的剑下,以后有机会一定杀了他。
至此,他的心念通达,他要回去告慰先生,当年那个狗日的耀武扬威,弟子给鱼游宗报仇了,给先生争气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惩罚,对他来说就不是事,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只不过当他看到和爷爷告别的羽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好像连累她了。
“臭小子,给老夫死过来”,樊皇一肚子的气没地撒,看到李柳就来气。
“爷爷,你好好说话,他还有伤在身,这事不全怪他”,羽衣看到爷爷的脸色不好,还是忍不住劝道。
樊皇听闻,脸色稍微好一些,“李长留,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剑仙,你要报仇,要出气,事情倒是都了结了,但是受难的反而是我们家囡囡。
当日教训你,第一是告诉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一门心思和人家拼命,你贱命一条死了无牵无挂,但是你不能连累别人。第二是告诉其他人,就算是你小子闯的祸,老夫也能一力给你承担,要打要骂,也该由老夫来,别人插不得手。
第三,以后做事长想七八,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你有师父,有宗门,有道侣,有牵挂的人,首尾一定要兼顾,别头脑发热”。
李柳原本已经做好了挨一顿破口大骂的准备,谁曾想怒发冲冠的樊皇反而有些语重心长。
见到如此护犊子的樊皇,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师父,李柳小脸不再骄傲,低着头,“小子知错,谢前辈教训,以后定然不会孟浪了”。
“前辈后辈,人都不会叫,榆木疙瘩一个,天高地阔的,看到你就烦,滚滚滚滚滚”。樊皇一挥手,让李柳赶紧消失。
羽衣最知道爷爷的心思,这相当于是接纳李柳成自家人了,甜甜的谢过爷爷,赶紧抓住李柳袖子扯了扯,用心声说道,“叫爷爷呀,你这个笨蛋”。
“他是你爷爷,又不是我爷爷,我凭什么叫,要叫你自己叫”。
“哎呀,你急死我了。让你叫你就叫啊,哪来那么多话”。
“我就不”。
李柳抬起头,比了一个剑礼,“山高水长,来日再聚,告辞了”。说完,李柳御剑飞天。
羽衣一跺脚,心里面埋怨这个冤家,还是和爷爷告辞后追上李柳。
此时天地间传来一声,“保重了,樊皇爷爷”。
樊皇一下子被逗笑了,“这臭小子,脾气像我,本事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