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青丘涂山府对整个大荒发丧，族长涂山璟意外身亡，族长之位由其独子涂山瑱接任。
对于涂山氏名下的商号掌柜们来说，这消息一度让他们倍感震惊，顿时成了他们茶余饭后最为热衷商讨的事情。
有人担忧，新上任的族长年纪尚轻，也不知能不能堪此大任。
有人坦然，瑱公子自小随在涂山夫人身边，耳濡目染，自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有人附和，近些年都是涂山夫人主事，少公子辅佐。从本质上来说，将来与过去并没太大差别，大可不必过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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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内，三人端坐堂间。
赤水丰隆许久未曾出府，若不是今日赤水献和禺强来给他送帖子，恐怕对他来说，又是醉生梦死的一天。
小炎灷规劝过他几回，劝他放下执念，去向玱玹请罪，向防风邶与西陵玖瑶道歉，把那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有生之年都不要再提。然后回赤水，安分守己，好好打理族内事务，旁的事，莫要再多想。
可是他哪听得进这样的好言相劝。
从前他觉得这只是一场败仗，是自己技不如人，妄送了数万将士的性命。夜深人静处每每念及那些骂名与耻辱，心中郁结。
偶尔，他也许还会感怀与玱玹相识于微时的情谊，会遗憾这一生恐再难实现的理想与抱负。
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真相。是西陵玖瑶勾结敌方，害他溃不成军。是九命相柳害馨悦夜夜梦魇，让馨悦一生所求皆成空。
他放不下，他不甘心。
如今，连涂山璟也死了。归墟海的游船上，他们一个个都相继离去，终于只剩他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还留在那艘船上，留在那片海上……
酒楼里走进一行人。最前面的男子着黛色衣衫，肩上骑着一小男孩，正叽叽喳喳地和男子说着话。
只听小男孩对男子说，“舅舅，阿晏要吃肉。”
被喊作舅舅的男子朗声应道，“好。”
“阿晏不爱吃萝卜。”
“行，我们不吃萝卜。”
“吃了饭还要去买糖果子。”
“好，都听阿晏的。”
男子身后跟着一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正低声呵斥着小男孩，“阿晏，不要揪你舅舅的头发。”
女子身后还紧随着一锦衣男子，面含淡淡的笑意看着女子，闲适而从容。
赤水丰隆并未特别在意，只继续和赤水献说着话，直到锦衣男子从他身后经过，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竟是一阵寒意。
他猛然回头，一行人正往二楼走去。
“怎么了？”赤水献问。
他们看上去与走进这酒楼的任一寻常公子小姐并无二异。也许…只是错觉吧。
丰隆轻叹口气，自嘲地摇摇头，“没什么，是我多心了。”
献不再追问，只低声说道，“外面毕竟人多耳杂，吃完饭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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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过放他一条生路吗？”玱玹半开着玩笑地问道。
他想起他们一起携手走过的艰难岁月，想起曾经的白水之盟….赤水丰隆不仅仅是他的朝臣，是他想要打压的大将军，他也曾是他的挚友。
如今…眼看着到了这一步，心里竟又生出一丝的恻隐。
玱玹想着，两个月过去了，也许防风邶已不像事发时那般激愤，也许可以为丰隆讨得一线生机，算是抵了多年的一场相识相知的情谊。
“没有。” 防风邶啜了口酒，淡淡说道，“你倒惦起从前的情谊了，可他如今未必还会领你的情。”
玱玹叹气，“下月初的春猎，希望他会出现吧。”
“他一定会来的。”防风邶笃定地说。
玱玹虽不清楚他的自信来自于何处，但也不想细究，转头又问小夭，“等事情办完你们就回去了？”
“我们这次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苗莆的酒铺子也等着重新开张呢。”小夭说道，“不然这一大家子那么多张嘴，吃什么？”
“整个清水镇都是你的，你还差酒铺子的那点钱？”
“你不懂。那点钱养家正正好好。”
玱玹笑而不语，他又不是没在市井混过，小夭的这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懂。“别亏待了我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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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炎灷府上，春日猎宴的邀帖已被摆放在几案上。
自围剿洪江失败之后，轩辕王承诺大荒子民百年内不会再起战事，并颁布了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令。
而王室，确实很久没有办过一次像样的春日宴了。据说轩辕王很是重视这次的猎宴，各氏族都收到了邀约，他甚至把蓐收大将军也请来操持准备这场盛宴。
见丰隆回来，小炎灷将邀帖交给他，顺口问道，“今日赤水献和禺强特地赶来寻你，可是赤水族内出了什么事？”
“没有。他们只是来问我是否要以赤水族的名义前去凭吊涂山璟族长。”丰隆恭敬地接过邀帖，答。
“去凭吊一下也未尝不可。”小炎灷不以为然地说着，正欲离去。
“他们还觉得，璟这次死得蹊跷。”
小炎灷停下步子，回身看他。“什么意思？”
丰隆认真分析道，“涂山氏向来擅长做生意，却并不擅杀戮。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非常注重暗卫的培养。我见过璟的暗卫出手，金天氏的弓箭，十步之内的距离，他们都能徒手接住….”
“丰隆，你想说什么？”小炎灷打断他的话，语气都冷了下来。
“我想说，璟的死确实疑点重重。他身边那么多暗卫，他怎么可能失足落水而亡？”丰隆蹙眉想了想，又说，“是九命相柳为小夭报仇？他竟敢屠杀….”
“九命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同时杀死那么多暗卫！”小炎灷又气又无奈，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有没有想过，要干净利落地屠杀掉涂山氏那么多暗卫，要有多少高手才能做到？更何况还有他贴身的几个绝顶高手！”
“爹…”
“这事从来就轮不到你管。你如今已是自身难保，还是好好准备下月去参加春宴吧！”言毕，小炎灷拂袖而去。
什么意思？不是九命相柳还能有谁？赤水丰隆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小炎灷离去的背影。
想要杀害涂山璟的原因不外乎仇怨和利益，培养那么多高手定是不易，若为利益，必然得不偿失。若是为仇怨，除了九命，难道….
是陛下？
丰隆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只是因为涂山璟帮他把小夭骗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