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舞站在无咎身后，有些不甘心地哽咽了一下，试图唤回张郎君的理智：“张郎，是妾身啊，妾身是曼曼、陈曼舞啊。”
鬼修举起了手。
陈曼舞脸色一喜。
却见那鬼修又将手重重地挥落下来。
她只能看到鬼修手中的厉厉寒芒。
无咎抬起手来，金色的佛珠与鬼修黑色的指甲相撞间，气流互冲，将两方的衣衫也吹得飘扬起来。
“陈姑娘，你且后退，由小僧来解决它们。”
“……嗯。”陈曼舞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蜘蛛腿脚，却只是在地面上划出几道浅浅的泥痕。
她根本帮不上无咎的忙。
因为她是新生的小妖怪，一点法术也不会。
张郎君只比她早死两天而已，却已经…变得这么强了。
他还失去了往日的美好回忆，他不记得她了，甚至还想要杀她。
他连她也恨吗？
女郎眨了眨眼睛，只记得眼里止不住的酸涩。
这就是弱者。
*
这一战不知持续了多久。
无咎和蜘蛛女郎加起来，战斗力只有半个，因为无咎还得抽身保护蜘蛛女郎。
所幸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并没有别的行人，不然也只是徒增人质罢了。
为了不让这群鬼修跑出去杀害无辜的百姓，无咎将它们暂时围困在了此处。
无咎从这群鬼修先前的对话中，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情报。
那就是“万魂幡”，还有“周鬼王”。
万魂幡，原名人皇幡，最开始是属于人族某位大能的东西。
后来，在那位大能死后，人皇幡就消失了。
也许中间它经历了很多人的手，才最终流落到了鬼修们口中的那位周鬼王的手中。
既然周鬼王想要炼化万魂幡，那就说明了，这位鬼王也是有野心的鬼修。
或许等不了多久，修界与鬼域又要开战了。
这样想着，无咎忍不住拧了拧眉。
可是他没有那个能力，仅凭他一人，不可能孤身杀去鬼域。
现在只是这些普通的鬼使，他就已经抵挡得很艰难了。
望着这群暂时被固定在原地不能动弹的鬼修们，无咎的额头不禁有汗水滴落下来。
陈曼舞驻足在后方，有些担忧地望着他，“大师，您还好吗？”
无咎眨了眨有些咸腥气味的眼皮，小幅度地摇摇头，“陈姑娘，小僧需要你的帮助。”
“欸？”陈曼舞略有些诧异，“需要妾身…妾身应该怎么做？”
无咎立在原地，手中维持着施术的手势，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张了张口。
“为了维持此术，小僧无法移动，需要陈姑娘帮忙把这群鬼修推回那道鬼门后方。”
“陈姑娘无需担忧，此术是相互克制的，施展此术后，不只是小僧无法移动，对面的那群鬼修也是同样的。”
闻言，陈曼舞点了点头，“妾身明白了。”
顺着无咎的话，陈曼舞看向了对面的鬼修们。
如同无咎所说，它们的腰间皆捆缚着一根金色的锁链。
似乎是那些发光的锁链困住了它们。
陈曼舞小心地避开了锁链的位置，遵循着无咎的嘱咐，将鬼修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之前它们冲出来的那道空间裂缝中推进去。
轮到张郎君的时候，陈曼舞有过片刻的犹豫。
她的蜘蛛手掌收了又收，才蓦地下定决心，将张郎君同之前的那些鬼修们一样，也推回了鬼门后。
“抱歉，张郎，即使你是张郎…”即使女郎眼中冒着泪花，但是她的动作仍然坚定极了，“可是，妾身明白，会做坏事的你，也绝不是你的本意。”
理智应该远高于情感才对。
陈曼舞确实深爱张郎君，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帮着失去理智的张郎君害人。
这位鬼修也被蜘蛛女郎推回了鬼门后方。
他眼中有了片刻的波动。
像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没有波澜的样子。
我是…谁？
张郎？
不，我是张鬼使。
它眨了眨眼，脑子有片刻的短路。
为了鬼域的大业，为了它们所侍奉的周鬼王的统治大业，它们…必须得杀更多、更多的人类才可以。
把鬼修们全部推回那条裂缝里面后，陈曼舞这才舒了口气，神色放松地回头看无咎，“大师…”
她刚准备说些什么，周围的地面就开始突然摇晃起来。
地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
连着面前的裂缝也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影子。
蜘蛛女郎的身子也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一道摇晃了起来，“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无咎稳当地被固定在原地，跟着地面一道上上下下地摆来摆去，他的神色也有些不好，“大概是因为结界出现问题了。”
“什么结界？”陈曼舞不解道。
“是鬼域与人间重合的这道鬼门的结界引发的问题。”无咎思索着原因，猜测道：“不，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刚好赶上了。”
他突然想起来了。
现在这个时候，大概是修仙界固定的“小秘境历练时期”。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出什么大问题了吗？”蜘蛛女郎急切地望着他。
无咎神色微妙地盯着前方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鬼门、以及里面那群和他一样，也暂时无法动弹的鬼修们：“你猜得没错，如果再有新的意外叠加的话，这里会引发新的空间乱流。”
蜘蛛女郎看着无咎，神色担忧。
无咎只能这样安抚她：“陈姑娘，快抓住小僧，莫要松开！”
陈曼舞于是试探性地抓住了无咎的胳膊。
如果只是抓住衣袖的话，也许会有衣服被空间乱流撕裂的风险吧？
保险起见，还是抓住无咎的胳膊更让她安心。
这是弱者对强者本能的依赖。
*
“……再后来，等事情安定下来的时候，小僧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人间了，也许是那道乱流将小僧卷回了修仙界。因为修仙界普遍对妖族的观感并不好，所以小僧就先委屈陈姑娘待在了某件法器中。”
“小僧本来是打算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空间裂缝的，如果刚好是通往妖界的小秘境裂缝，就打算将陈姑娘放走的，只可惜……中途又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说着，无咎微微咳嗽了两声，面上有些羞赧之色。
他没好意思说，中间他又迷路了，横生了许多波折。
“……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无咎总结道。
“真感人啊呜呜。”蓝花楹泪眼汪汪地飞在队伍最前方，边给他们带路边感慨道：“你们人族的败类未免也太恶毒了！好好的一个好姑娘，好好的一个郎君，居然被那群坏蛋害成了这样！”
千千也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没办法，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总会有那么些败类存在。”
柳惊鸿若有所思：“确实。”
万魂幡…吗？
说起来，祂之前在鲛人族做客的时候，好像听说过这件法器。
那会儿，祂明明记得是一位鲛人族的大人物将它拍走的。
现在它又为什么突然流落到了鬼王手中？
而且，周鬼王吗？
不知道为什么，法则惊鸿脑中不期然地闪过了另一道温柔笑着的女子身影。
祂想起了曾经最是疼爱他们兄妹二人的二师姐。
医修、周朝夕。
明明除了共同拥有周这个姓氏之外，两边应该没有关系才对。
周是个大姓，本该是没什么特别的。
就像浮生谷的柳青栀也和祂姓氏重复了一样，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法则惊鸿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安。
周师姐她…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医修呢？
真的单纯只是想要帮助更多普通人吗？
还是有更深层一些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