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霜和徽生离一道前行，终于来到了学堂教室的门口。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里面的声音渐渐停歇了。
里面的小妖怪们纷纷探头探脑，去看这位有些面生的小姑娘。
“欸？真的有新来的幼崽欸？”一条双头黑蛇吐了吐蛇信子，口吐人言。
“她就是传闻中新来的那只草木妖怪吗？闻起来确实挺香的，不像是那些吃肉的臭妖怪们。”一尾红白相间的鲤鱼从鱼缸中探出头来，悄悄地看了门口的柳栖霜一眼。
“她真厉害，也是高等妖族吗？这么小就化形了？”一头棕色的小熊道。
“好羡慕啊，我也好想要化形为人！”顶着单个翅膀的蝴蝶妖怪落在桌面上，发出羡慕的声音。
随即便有另一只小妖怪怼了她一句，“你还想屁吃！人家这模样，应该是高等纯血妖族吧？我们普通小妖怪，哪那么容易可以化形？”
还是做梦比较简单吧？
独翼蝴蝶不服气了，“怎么不可能？如果多吃一点别的底层小妖怪，或者如果能够吃到一只传说中的人类的话，那我说不得就能补足先天缺陷了。”
如果能够吃人的话，她肯定可以化形的！
“那你也就只能想想咯。人类那种东西，一般都是归高等妖族单独所有的，哪能流通给我们普通妖怪享用，别想了。”
说话的，是一只螳螂模样的妖怪，它的体型约莫有半人高，正半趴在桌面上，神色恹恹。
“啊，徽生大人，是徽生大人！好久不见您了，欢迎您回来上课！”
一只红白色皮毛的小狐狸眨了眨眼，注意到了站在柳栖霜身侧的徽生离后，随即向他晃了晃尾巴，以示友好。
众妖于是纷纷同徽生离打招呼。
“十三殿下，上午好！”
“徽生大人，早上好！”
“……”
“徽生首席，早上好！对了，首席，您身边的这孩子，她也是新来的吗？”某只小妖怪忍不住试探。
面对众妖同窗们的热情招呼，徽生离只是微微颔首，冷淡地应了，“诸君，早上好，我回来了。”
“我身边的，是我的同伴，同样也是诸君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同窗。”
说着，徽生离侧目，望了柳栖霜一眼，神色瞬间变得柔和下来不少，“她是孟无双，与我同为高等纯血妖族。”
闻言，众妖神色也都微微收了收，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沉默片刻，它们才纷纷做出不同的回应来，似乎是在和栖霜做自我介绍一类的演讲。
“孟大人，您好！我是鲤鱼精！”那尾鲤鱼精吐出几个水泡泡，又甩了甩鱼尾，像是在用某种礼仪示好。
“孟大人，欢迎您来万妖学堂！我是雪山飞狐族的幼崽！”小狐狸从桌面上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路，面朝着栖霜，举了举爪子。
在它之后，则是先前那只单翅的蝴蝶，它扑腾一下半个翅膀，努力地走了几步，朝门口昂了昂头上的触须。
“您好呀，孟大人！还有我，还有我，我是蓝蝶族的妖精！”
“……”
它们都显得很热情的样子。
栖霜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清凌凌的嗓音回荡在了这间小教室中，“诸君，万安。我名，无双。”
“以后，请、关照。我是、银月、族。”
与在场所有小妖怪们都不同，像是某种特色，小姑娘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却又透着某种神秘的色彩。
像是在聆听某种天际苍穹的大道宣告声。
明明声音不大，明明断句奇异，却又让大家都不敢小瞧了她。
就像是某种来源于血脉之中的、远古的、敬畏。
在徽生离看来，是因为孟无双的血脉具有力量，那种特殊的、根源性的力量，使孟无双无法正常说话。
因为传说中，银月族的先祖，也就是孟极族的分支，它们生来便拥有言出必灵的强大力量。
柳栖霜的眼眸明明是空洞的。
理智上，大家都知道她看不见。
可是，当她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众妖又是莫名地不敢看她。
总觉得，这位大人，面前的这孩子，看起来明明很稚嫩，又是那种很可爱，很美丽凛然的容颜……
但就是，看起来，很令妖恐惧。
若是一直不说话还好，可她突然开口说话，那种奇妙的感觉，再次增加了。
它们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空气突然安静。
这种沉默的气氛持续了没一会儿，才被柳栖霜自己若无其事地打破。
“阿离，我们、进去吧？”小姑娘抬首，用空荡荡的瞳仁望了徽生离一眼。
他们干站在门口做什么？这不是白白挡了别人的路吗？
栖霜说到底，只是个外人。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所以，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冷静，像是个大佬误入新手村。
实际上，她心中却是恐惧的。
孤身一人，陷身于这种妖窝之中，以人心论迹，犹如噩梦。
不知何时，才能梦醒。
好在，她看不见。
看不见那些狰狞的、叫嚣着吃人的精怪，也就能抑制住恐惧。
失去了恐惧之眼，也就不会破绽百出。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中，她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失去眼睛。
只有看不见，她才不会害怕它们。
她不敢大摇大摆地、光明正大地随意挑选一个座位。因为，她不知道哪个座位是有主人的。
万一，她才刚坐下，座位的原主人就姗姗来迟了呢？
只要想象一下那幅画面，栖霜就忍不住膈应。反胃感在她胃里，像是在排山倒海似的扑腾着。
那种事，只有原住民才会知道。
所以，栖霜在等徽生离的答案。
她在等，等他，带自己去一个没有原主人的空座位。
不出所料，敏感多思的小姑娘得到了阿离的回音，“随我来吧。”
徽生离上前一步，领着栖霜在某处停下。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座位和唯一的空位置居然南辕北辙后，当即怒了。
“喂，让一让，你换个位置。”徽生离看向了自己座位旁边的某种小妖怪，神色随意地扬了扬下颚。
那小妖怪指了指自己，“我？”
徽生离点点头。
小妖怪愣了愣，到底不敢得罪首席，只能马不停蹄地站起身来，很有眼色地去搬自己的桌椅。
在徽生离的眼皮底下，那妖怪迅速挪开了自己的桌椅，刚打算去搬那对空闲的桌椅时，就被对方打断了。
“可以了，剩下的，我来。”徽生离道。
银月族不喜血腥气。他知道的。
无双肯定不会喜欢碰别的妖怪碰过的东西的，他大胆推测。
所以，还是交给他自己搬吧。
也当是刷一下孟无双的好感了。
秉持着这种想法，徽生离动了动手指。
金黄色的妖力在他指尖倾泻而出，卷起了那对桌椅，将它们放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