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徽生离指尖一动，轻轻地扯开了栖霜眼帘覆着的白布。
白布掉落下来，直直地落在了梳妆台上。
“这下，看着顺眼多了。”徽生离望了望镜子中的倒影，露出一个有些满足的笑容。
栖霜抬起手来，抓住了那白布条，将其往纳虚戒中塞去。
见她动作小心翼翼的模样，徽生离倏地发出疑问，“无双，你似乎很珍视这布条？”
他在试探。
“哥哥、所赠。”栖霜顿了顿，才又道：“我、哥哥、同父同母。”
小姑娘眨了眨无神空洞的眼，神色飘忽，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
她在思念这白布条的原主人—祁师姐，还有大家。
以及，她的马甲、柳惊鸿。
徽生离这才眨了眨眼，不再深究，“是这样啊。”
那他就安心了。
他不希望，孟无双有其他在意的人。他和姐姐，都在为了登上皇位而做准备，在这种时候，孟无双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银月尊上的私生女，纯血妖族，自然也会是东方妖界皇族的一员，与其联姻，才是他的目的。
任何妖，都绝不可以，碍了他的路！
俊逸青年拿起了台子上的小梳子，开始为面前的小姑娘梳发。
“沙沙沙—”
梳子滑落下来，一下、一下，发丝落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像是握住了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仿佛看见了终局。他看见了坐在大殿主位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自己。
那是他的野心。
只要孟无双，能同他在一起，届时，两人联合，先登上西域妖界的皇位，再另谋东方妖界，指日、可待。
呵呵。
思及此，徽生离手下的动作越发轻了，他在试图靠近面前的小姑娘，进入她的内心。
他手下一番摆弄，那发丝弯弯绕绕间，形成了一对层层叠叠的发髻，并且，还是很对称的形状。
就技巧上来说，他做发型的手艺精巧程度，要远远高于马甲惊鸿。
若是换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保不定要被他这黑心肝的东西给骗了，不过，栖霜也是个心眼多的，根本不为所动。
任你骗归骗，她心如磐石。两“人”互演呢，看谁段位更高，谁就赢了。
而且，燕师兄他这个哥哥，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呢，他多大，我多大？
好个老登毕，心眼坏得很！我呸呸呸！
三百岁的老东西，都可以做我爹了！还心眼花花！我呸！年纪比大师兄还大，不要脸！
徽生离给栖霜绾好发型，才收回手来，左右观察一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对了，无双，这段时日，想必你一直待在殿中修炼，顶多只在周边走走，也该无趣了吧？”
“恰好，最近我们西域妖界边境有好消息传来，尊上准备举行庆功宴，不如，我带你一道去参加吧？”
栖霜：“不好吧？”
带我去？不行吧？我和你有这么熟？这合适吗？！
徽生离：“我想带你见见我父皇，还有母妃。他们也一定会很看好你的。”
像父皇那样野心十足、热爱战争的大妖，想必也一定会看好这段和东方妖界的联姻。
东西方妖界强强联手，其余的大地都会为其震颤的。
到那时，其他的兄弟姊妹，也会为我“高兴”的，不是吗？
“不用担心，你我同为纯血妖族，我母妃她也不会介意的。我们可以慢慢相处，我可以再等两百多年。”
我愿意等你、三百岁成年礼。
作为长寿种的九尾猫妖族，我完全等得起。
徽生离眨了眨眼，原本黑黝黝的瞳仁倏然化作了一对金黄色竖瞳，那是九尾猫妖的象征。
只是一时间的功夫，那金黄色又在他眼中散去，重新化作漆黑如墨的瞳眸。
栖霜考量得失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暂时应允，“好。”
没关系，我会反悔。
孟无双答应你的事，和我柳栖霜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就等吧。等一辈子也好，与我无关。我是不可能会和你这种黑心肝的老东西在一起的，你休想！
哎嘿。
*
时日一转，很快便来到了徽生离先前所说庆功宴的日子。
殿中来了零零散散十位女性妖仆。它们全都是来为孟大人整理形容打扮的。
栖霜坐在凳子上，任由它们为自己打理准备正装。
“孟大人，您有什么特别喜好的香膏吗？”有妖仆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询问栖霜。
栖霜深思一会，想到了桌面上那些一言难尽的膏体，微微摇了摇头，“除了、容血膏。”
她不喜欢血液的味道。太刺鼻了。她会…想吐。
有机灵的妖仆走过来，把先前发问的妖仆挤开，又瞪了一眼对方，才神色谄媚地看向栖霜，“孟大人，您这样的容色，合该是天上的明月，怎能用廉价的香膏？”
说着，那发顶生着独角的妖仆端起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来，“孟大人，请允许奴为您用这个月光膏体。”
栖霜无所谓地微微颔首，“可。”
妖仆这才拧开盒盖，露出那白雪色的膏体，往那盒盖上取下一把食指大小的折扇，对着那膏体扇了扇。
淡白色的烟雾随即飘散而来，扑了栖霜一身。
清凌凌的月光味道飘向了小姑娘的鼻尖，她忍不住嗅了嗅，确实挺好闻的。
另一个妖仆看了看栖霜的发髻，望着那上面的小扇子，神色纠结，语气忐忑：“孟大人，您的这个扇子发饰，似乎与着装不太符合啊，不知奴可否为您换下？”
栖霜头上的那个发饰，是…青云宗掌门、她的师父赠予她的。
是她的回忆。
掌门待她，确实挑不出错处，如珍如宝，就像是半个父亲。
只可惜…道不同。
如今，栖霜确实也不适合，再戴着修仙界的长辈们送她的东西了，这里，毕竟是妖界啊。
小姑娘意识到这点，没等妖仆再说什么，就自己伸手，往发髻伸去，主动将观山海取下来，将其收回纳虚戒中。
“这是、哥哥、遗物。”她幽幽道。
几个妖仆面面相觑，均吓了个激灵，“孟大人，奴不是有意的，奴不知，奴…”
栖霜摆了摆手，神色懒散，“无妨。”
古语有云：不知者、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