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屋门前。
三人看着满地的琉璃瓦片。
情况没有郑梓慧说的那么恶劣,屋顶没塌,只是盖在上边的瓦片落下来不少。
只不过乍一看像是屋顶倾斜垮塌导致的而已。
“怎么会突然有瓦片落下来呢,屋檐看上去没什么破损......”
郑梓慧打量着上方的屋檐,有些疑惑的说道。
旁边的白歆礼想要上前打扫,结果这步子刚迈出去就被陆靖给拦下了。
“先别过去,你看,屋檐边还悬着几块没掉下来的瓦片,万一过去的时候砸下来容易出事。”
陆靖指着屋檐边上露出半角的几块瓦片,从地上的碎片来看,这些瓦的质地相当厚实,又是在近五米的高处,真要是砸到脑袋,十有八九得去医馆躺上一段时间。
“这种事情还是找施工队......”
话说到一半,郑梓慧回想起之前进门的时候白歆礼才说过招不到施工队,
“要不我联系家里帮忙找些人过来?”
“今天肯定是来不及的,现在月亮都挂上去了,等你让人凑齐一支施工队再过来,基本快要入夜了,这边不比辟邪兽像,想要夜间开工,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钱。”
抬手指了指天边的那一轮隐约显露的弯月,陆靖以眼神示意郑梓慧去看旁边一听到要多花很多钱,整张脸都在诠释“舍不得”三个字的白歆礼。
“只要不是结构方面的损坏,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更严重的坍塌,可以先用脚手架围起来,我回去之后让家里想办法联系一批人过来修理。”
郑梓慧忽地转身看向陆靖,
“或许你可以从旁边绕过去查看一下?”
“我倒是没问题......”
“我去搬梯子!”
事关自家祖宅,白歆礼的行动力很强。
只不过她这边刚转身,后边的陆靖就已经借着屋旁的一棵树木的主干“飞”了上去。
听到动静的白歆礼回过身,看到郑梓慧身旁的空位,扭头又看见已经在屋顶上的陆靖,愣住了,忽然想起这位同学好像还是一名官差,这才释然。
沿着完好无损的屋檐靠近损坏的区域,正巧夕阳余晖尚未散尽,陆靖半蹲下身看了会儿,不由得蹙起眉头。
屋顶并没有出现郑梓慧说的结构性破坏,甚至于在陆靖现在的角度来看,一切都很正常,完全不像是刚才还有大量瓦片塌落下去该有的屋顶状态。
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有外力将瓦片掀了下去。
路过屋顶的乌鸦或是别的什么鸟造成的?
视线扫过附近瓦片间的灰白色鸟粪。
喀哒~喀哒~
几声脆响忽地传入耳畔。
陆靖下意识的转身,却见朝向祖宅内院那一面的瓦片正在往下移动,赶忙大跨步向前,抬手将它们按下,再往回推至原位,感觉瓦片不再往下掉才松手。
“风也不大,怎么会自己松动往下掉,没道理啊......”
刚才还想着可能是路过的鸟雀,现在就看见这一幕,这让陆靖越发困惑。
他在乡下虽然也修过房顶,但这种古宅的结构他确实不懂,只能等明天施工队过来维修。
陆靖起身准备将这边的情况告知底下的两人,视线无意间掠过白家的内宅。
刚才瓦片松动的那一面屋檐正对着一间门窗紧闭,内里一片漆黑的屋子。
陆靖刚看了两眼,就听到下方传来一阵惊呼。
探头望出去,只见白歆礼的祖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檐下,正昂着头满脸错愕的看着陆靖,手中还端着装有糕点的托盘。
“奶奶,您快退开些,从另一边过来,这屋子上的瓦片在往下掉!”
白歆礼焦急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刚起身的陆靖弯腰重新扶住瓦片,等老夫人安全离开才下去。
由于没看见结构上的损坏,又没找到瓦片下坠的原因,等陆靖将几个脚手架搬过来当警戒线后,三人干脆站在侧屋边翻查古籍。
所幸没有瓦片再落下,而陆靖这边也确认了明天开始要学的教材。
没错,就是那几本跟城隍八部将相关的古籍。
陆靖很清楚自己学习古楚文的目的是什么,眼下地狱道秘境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既然白歆礼的父母曾经花时间研究过城隍的八部将,还与十年前的那场动乱有所联系,那么陆靖想要获取信息的最好方式无疑就是他们研究过的古籍。
天色渐晚,陆靖与郑梓慧准备离开。
临行前,想到自己刚才在屋顶上看到的景象,陆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毕竟这大晴天的房门紧闭总让人觉得奇怪。
“那间屋子是书房,平常是我跟祖母看书的地方,傍晚风大,所以她会提前关上门窗,在里边打开供暖的设备。“
白歆礼回头看了眼侧屋的方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明天书院见。”
心中的困惑得到解答,陆靖摆了摆手,带着郑梓慧离开。
白歆礼依旧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去,回过身,主屋的廊道下站着手中端着托盘的祖母。
一如往常。
......
陆靖没有回家,而是在吃过晚饭后直接前往徐佰九的住处。
一方面是为了通知明天的巡逻任务,早上刚跟程紫英说过,现在就差他一个还没有通知到。
本来用信雀就能完成的工作,陆靖想了下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过去。
至于原因嘛就要牵扯到另一方面的事情了。
紫云丹。
昨晚在商舟内陆靖跟张家的正光药房确实谈妥了合作,可回到家后陆靖发现拾妖母虫所需要的其实不是紫云丹,而是其中的某一味药材。
单种药材和成型的丹丸之间的价格对比自是不必多说。
要知道接下去一段时间,魂珠很可能会成为硬通货,购买力极高。
如果能从其他的渠道弄到紫云丹中对拾妖母虫有益的药材,陆靖就可以用省下来的魂珠去换灵雒宗即将放到清单上的修行法和术法。
来到徐佰九的住处门前。
不出预料,徐佰九还是跟上次一样在家中忙着炼丹。
陆靖搬了张椅子到机械炼丹炉边上,炉火的温度让他全身很快就暖和起来,搓着手将自己的来意大致说了一遍。
“辨明丹药的成分......你这是丹药?”
放下手中的草药,身前还挂了条围裙的徐佰九摘掉手套,接过陆靖手中的木匣,看到里边的那一堆药粉,有些困惑的看向后者。
“没法分析吗?”
陆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侧脸。
从商舟回家当晚这枚紫云丹就被拾妖母虫给啃的差不多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徐佰九将下午整理好的一包药材递给陆靖,示意他用水烟壶试试,同时也坐到了丹炉边,脸庞被炉火的光亮映成橙红色,闷咳了一声才开口说道,
“想要分析一枚丹药使用的材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必须对它的药性有足够的了解,为此我可能得亲身尝过,才能明白它会对人体产生哪些方面产生影响,进而推导出那些药材有相同的特性,在这之后还得考虑药材与药材间的相性......”
没有继续往下说,徐佰九将匣子递还给陆靖,耸了耸肩表示实在是帮不上忙。
陆靖本想说下次弄一枚紫云丹过来让徐佰九试试,可是一想到丹药的价格,又觉得万一尝不出里边的药材,到时候就是完全的浪费。
“没关系,分析不出来也没事,毕竟是医药世家制作的高阶丹药。”
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过来的,陆靖倒也没觉得有多么失望。
“医药世家?”
徐佰九闻言一愣,转而说道,
“陆靖,我得提醒你,这种行为最好别让他们知道,要是被当成是想要窃取丹方,后果会很严重......你应该不是想要窃取丹方吧?”
对于靠丹药立足于修行界的医药世家,窃取他们的丹方无疑是他们最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你误会了,我是因为这枚紫云丹中有对拾妖虫很有益处的成分,这才想着找你帮着分析一下,你也知道,单株药材和丹药之间的价格差距巨大。”
陆靖可不想被徐佰九当成是下三流的家伙,赶忙摆手否认。
“如果只是分辨单种药材......不难,你可以让它吃的时候留下一部分。”
手里拿着控制器调整炼丹炉的火候,徐佰九原以为陆靖是想让他把丹药的成分都分析出来,没成想只是想知道其中的一味药,难度自然大大降低。
“行,下次我让它注意着点,尽量留一部分。”
陆靖看着趴在白鹿扳指上的拾妖母虫,它腹部的浅青色纹路在消耗完一整枚紫云丹后已经明显了许多。
铛~铛~铛~
院门口忽地传来敲门声。
“总算来了,希望这一次能有些效果......”
徐佰九嘟哝着起身,快步走向院门,陆靖没听清他的言语,干脆跟过去。
结果等到徐佰九开门,陆靖眼前出现的却是一辆官府的囚车,几名全副武装的官差押着三名戴有枷锁的罪犯就站在车边。
“这是什么情况,你这儿什么时候变监狱了?”
陆靖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问道。
“不是监狱。”
侧过身示意官差押人进门,徐佰九神色平淡的打量着进门的三人,
“我最近在做一些药物实验,需要‘志愿者’的帮助,他们都是玄明司帮忙挑选的,两个拍花子,一个协助罗刹组织制作牲魂瓶。”
拍花子,拐卖儿童的渣滓的别称。
牲魂瓶是什么情况自是不必再多说。
“这么做是不是不太人道?”
等几名官差轻车熟路的将人送进屋,徐佰九站在陆靖身旁,忽地开口问了句。
“什么?”
陆靖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几个畜生也算人?”
听到这话,徐佰九扭头看向陆靖,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最后点头笑着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
“那我上次跟你说的那种酸梅汤味道的药雾,能不能想想办法?”
侧着身用肩膀撞了撞徐佰九,陆靖挑着眉问道。
“我尽量.....”
想到陆靖把水烟壶当饮料瓶的抽法,徐佰九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靖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徐佰九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一个战斗能力不弱的炼丹师,这份天赋足以让他成为任何一个势力看重的对象。
偏偏他得了怪病。
然而这种仿佛话本主角般的待遇并没有让徐柏九得到更多的关注。
事实上正相反,玄明司支持徐佰九治疗自己的病症,可是支持的力度显然相当有限。
这种态度意味着什么自是不必多说。
也正因为如此,陆靖好奇归好奇,从没有正面问过徐佰九这方面的事情。
陆靖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会得到一个让人难受的答案,更不确定自己在那时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徐佰九。
干脆装作不知道,以寻常朋友的态度来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