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广鸿拈着胡子,笑吟吟道:“这位将军有话好说,长公主府上有好女,难道只许你求得,我就求不得?”
他是译官,年轻时还跟着去过边关,什么血统的人都见过,自然不虚呼延进这个胡人。
再说了,这是在长公主府门口。
已经有人去通传了。
只要他还想求娶,就断然不敢在这里动粗。
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他若是怕了,又怎敢开口求亲。
苏子瑜就更直接。
他没和呼延进这样的武将打过交道,不过,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无法认输。
用挑剔的目光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他才道:“就你这等把筋骨都长到脑子里的粗人,也配向她求亲?”
“配不配,轮不到你分说!”
呼延进不受他的激将法,吹胡子瞪眼道:“她跟旁的姑娘不一样。”
说起心上人,他那猛张飞般的相貌都无端端柔和几分。
见他如此,宋广鸿跟苏子瑜顿时就急眼了。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一名跑腿小厮急急走来:“呼延将军、苏翰林、宋译官,殿下请三位进去。”
三人这才互相看了一眼,用各自的方式表达了不满,前后脚跟着进去。
呼延进身高腿长,快步如飞地走着,只一会儿功夫,就将苏子瑜和宋广鸿抛在后面。
苏子瑜看了宋广鸿一眼,两人暂时结成统一战线,发足狂奔起来。
只是以他们的体质,竭尽全力也追不上草原马贼出身的呼延进。
为了娶到心上人,也是拼了!
于是,出现在秦瑶光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幕:呼延进率先进了花厅,一炷香后苏子瑜气喘吁吁小跑着出现,最后是满头大汗的宋广鸿。
宋广鸿四十有余,体质跟年轻人不能比。
秦瑶光见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担心他会厥过去,忙让人给他上了茶。
喝了半盏茶,宋广鸿才喘匀了气。
而此刻的苏子瑜,也再寻不到清俊无双探花郎的丝毫风采。
大冬天的,热汗从他鬓角渗出,衣袍下摆也跑得有些乱,白玉佩上的流苏络子缠在一起。
颇为狼狈。
秦瑶光好不容易才稳住,没有笑出声。
呼延进是个活宝吧?
怎么只要是有他的地方,画风就会变得如此好笑?
说好的求亲呢?
怎么会变成了跑步比赛。
秦瑶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拿眼看着燕长青。
既然是他硬要跟来,那就让他来处理,横竖呼延进是他的属下。
其实,燕长青也很想笑。
他压住到了嘴角的笑意,瞪了一眼呼延进,训斥道:“好端端的无故奔跑,在军营里,我就该治你一个乱军心的罪!”
呼延进一脸委屈,连每根胡子都在诉说着无辜。
“大将军,属下没跑。”
他只是走得快了些,谁知道他们两个硬要追上来?
追得上嘛他们?
想到这里,他眼里就露出一丝得意。
像他们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白露姑娘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他这么一说,宋广鸿跟苏子瑜的脸色,就更加不好。
这叫什么,技不如人,还被公开处刑。
苏子瑜一下就急眼了,怒道:“你走得快算什么本事?!要比,我们来比诗词文章,谁赢了谁就尚公主!”
“公主?”
呼延进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公主?”
“你不是来求淳宁公主殿下?”
苏子瑜狐疑地问。
“不是。”
呼延进把手一摊:“我来向长公主殿下求娶白露姑娘。”
“我也不是。”
宋广鸿立刻醒悟到其中可能有误会,忙对秦瑶光拱手道:“下官前来求娶苏译官。”
他的语气非常正式。
这一下,把苏子瑜闹了个大红脸。
他以为另外两人都是跟他一样,前来求淳宁的呢。
也不怪他这么想。
虽然宋广鸿年纪大了、呼延进看起来又是个猛将,在他心目中,都并非淳宁良配。
只有他最合适。
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淳宁刚刚休夫,于名声有碍。
而尚公主对于在仕途上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来说,是绝对不会做出的选择。
因此,在苏子瑜眼里,一个不入流的文官和一个武将,有这个想法也不足为奇。
便将两人当做了假想敌。
见他讪讪不言,秦瑶光便吩咐“看茶”,打了个圆场:“三位先请坐,一个一个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三位,阴差阳错的凑到了一起,才引发这场误会。
呼延进来求娶白露,她心头有数。
只是,宋广鸿前来求苏迪雅,就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了。
还有苏子瑜。
以他的家世,不论想要求娶哪家闺秀,也没有这样贸然上门的道理。
理应是他的父母做主,请一个中间人先去女方家里说合一二,当做试探。
如此一来,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影响双方的名声。
哪里有像他这样,自己跑上门来求的?
而且,淳宁的娘家在宫里,跑到自己这个姐姐家里来,算是怎么回事。
她简直看不懂苏子瑜。
三人坐下,苏子瑜急急的喝了一口茶,就想起身。
秦瑶光颇具威严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最后一个。”
事关妹妹的清誉,得让苏子瑜先冷静一下。
只一眼,苏子瑜就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立刻重新捧起茶杯,乖乖坐好不敢动弹。
他这番举动,看得燕长青心里直发笑。
还以为,只有他会惧怕夫人,没想到其他人也怕。
这么一想,他心里立刻平衡了不少,看苏子瑜也顺眼许多。
再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呼延进,秦瑶光的目光转向宋广鸿,温言问:“宋译官,你想求娶苏姑娘,可有问过她的意思?”
俗话说“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苏迪雅虽然没嫁过人,但也适用于这一条。
就秦瑶光所了解,苏迪雅从未表示过她想嫁人的念头。
事关她后半辈子的幸福,秦瑶光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才好。
宋广鸿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中间,对秦瑶光作了个长揖,才道:“苏译官只听殿下的。她受苦了,下官想后半生好好照顾她。”
没有动听的情话,华丽的辞藻,字字句句皆发自内心。
很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