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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青做了决定,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

如何进城、什么时辰进入公主府,他该装扮成什么模样、带什么人手等等。

师爷想了又想,谏言道:“公子,属下以为,您不必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只道苦衷就好。”

“十年都等了,不必急于一时,”

燕长青闭了闭眼,轻声道:“是我对不起她。”

“那若是……”

东林急道:“若是夫人翻脸,公子您陷于公主府中,又该怎么办?”

“我若是想走,有人能留得住吗?”

燕长青神色傲然,眼底寒霜陡然浮现。

血海深仇还未得报。

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决心。

至于其他,等他报完仇,再有恩报恩、有怨报怨,逐一清算。

随着一声鸡鸣,漫漫长夜终于即将过去。

在黎明前的夜色里,百官上朝的队伍格外沉默,连彼此寒暄都少了。

淳宁公主府的门开了。

包括薛仁苏在内的五人,被长公主府上的侍卫押着,垂头丧气往宗正寺而去。

邓嬷嬷看了离开的队伍一眼,用手理了理鬓角,迈入淳宁公主府。

刚走到角门处,兰香就迎上来,急急道:“嬷嬷,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兰巧被罚去看管花木,让她心神不宁了一整夜,伺候完主子们用完早膳,她就来角门处等着邓嬷嬷,找她求救。

邓嬷嬷听完,从容道:“如此,你可放心了。”

兰香不解:“嬷嬷,此话怎讲?做那花木丫鬟,辛苦不说,是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的。时日一久,恐怕就更难了。”

他们做下人的,谁不是指望着主子的恩宠活着。

兰香曾经是伺候淳宁公主的人,犯错被贬,又不能到主子跟前,将来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来问你,是我们长公主罚的,还是你们主子?”邓嬷嬷提点道。

“是……”

兰香并非愚笨之人,只是事到临头才想不通这个关窍。

她眼里渐渐有了神采,道:“是长公主殿下!”

是了,她们的主子并不是长公主。

邓嬷嬷含笑道:“想明白了就好。”

兰香屈膝,眼中有泪:“谢过长公主恩典。”

“你心头记着我们主子的好就行,切勿张扬。”邓嬷嬷嘱咐了一句。

“兰香省得。”

一旦想通,她如何不知,是长公主在众人面前放了话,不得不罚?

长公主又不会一直留在淳宁公主府,不过是担了一个恶名罢了。

想到以往她曾听见的,那些关于乐阳长公主的非议,兰香不禁在心头替她抱不平。

原来,长公主的恶名,都是这样来的吗?

以为是怒目金刚,不料却是菩萨心肠。

暖阁里,春分伺候着秦瑶光净着手,谷雨带着寒露来报。

“两位殿下,梅园滞留的五位少爷,已押往宗正寺。此外,那三名青楼女子的身契,曾大管事一早就让人送了来。”

秦瑶光点头道:“知道了。身契你先拿着,回府后交给霜降一并收着。”

她举着手,让春分用巾子替她细细将水珠擦拭干净。

谷雨在小丫鬟手里捧着的盒子里挖了一大块香膏出来,在手心中捂热后,才均匀的涂抹在秦瑶光的双手上,又辅以穴位按摩,替她解乏。

邓嬷嬷在此时进来,给两位主子请安后,看着秦瑶光的手道:“主子,往后可不能如此使鞭子了,今儿都还未消肿呢。”

昨儿打人有多爽快,今儿就有多痛。

不止手腕,她就连整条胳膊到肩膀,都酸痛不已。

原主这副身体,哎,不堪大用。

秦瑶光眯着眼,慵懒道:“嬷嬷,你该劝我多使,使得多了就不会肿了。”

她这么说,让淳宁顿时转忧为喜,嗔道:“好姐姐,记得带上我。”

“行啊,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看谁还来惹我们。”

秦瑶光答得悠然,话里的意思却是十足的霸道。

邓嬷嬷当然不会说她什么,只替下了谷雨,从手指到右肩,每个穴位逐一捏来。

她几十年的手劲和手底功夫,不是谷雨可以比拟,那滋味……

又舒服又酸爽。

秦瑶光忍住叫痛的声音,眼巴巴地看着邓嬷嬷,问道:“嬷嬷,你真不是故意的?”

“好殿下且忍一忍,老奴不把你揉开了,还得痛上好几日。”

淳宁在旁边,看着秦瑶光一张脸都快变了形,又想笑,又歉疚。

过了好半晌,邓嬷嬷才松了手,道:“行了。晚上回府后,老奴给殿下准备一个药浴,泡完澡再推拿一次,明儿就不痛了。”

“晚上还要捏?”

秦瑶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震惊,让淳宁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公主府里一派欢乐,朝堂上却是炸开了锅。

言官分成两派,慷慨激昂。

一派说,两位公主太过跋扈,竟然公然鞭打行凶,视人命如草芥,胆大妄为!

另一派说,京中骄奢风气由来已久,驸马白日宣淫有错在先,正该借这个势头,好好刹一刹这歪风邪气!

两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口水唾沫都飞溅到了对方脸上。

“驸马既做出这种事,不该打吗?!”

“滥用私权!公主府不是大理寺!此风不可长!”

“打的那些人都是白身,又不是朝廷命官,有什么不能打?”

“卢家教子无方,与他人何干?”

“再说了,只是私德败坏,又不是什么罪行,她凭什么说打就打?”

慢慢的,争辩就变了味。

从长公主打人对不对这件事,到了世家势大、风气不正上。

参战的也不再只是言官。

目的也根本不是讨论谁是谁非。

一时间,原本庄严的朝堂上,竟吵闹得如同那菜市场一般。

朝靴乱飞,笏板急挥。

这场面,已许久未曾出现过了。

皇帝高坐于龙椅上,百无聊赖地望着这一切。

他昨天就在谢皇后处知道了梅园事件,只是不明白,怎么就值得吵成这样?

皇帝冲旁边伺候着的大太监招招手,待大太监弓着身子凑近了,他悄声说:“你去替朕问问大司徒,要不让他们先吵着,待他们吵完了朕再回来,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