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噤声,靖銮殿内连呼吸声都变得轻缓。
“栈堤、雍河坝接连坍塌,水流没了阻隔,大肆冲击河岸村庄,给百姓们造成了极大损失。”林藏烟冷着一双细长眉眼,凌厉的声音响彻大殿,“许大人,可否请你说说,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许未莱上前一步,躬身解释:“许是堤坝年久失修,石木被侵蚀严重,才导致了意外罢。”
“在我朝境内,尤其是南方,一到湿季雨水就格外充沛,河水高涨时冲击力强劲,时间久了不免导致堤坝受损溃决。”她的话声沉着冷静,估计是老早就寻到了应对此事的措辞。
“呵。”林觉颜听罢,没忍住勾起唇角呵笑一声。
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言论一般,她面上写满嫌恶与讥嘲。
林觉颜冷眼看着许未莱,鄙夷道:“年久失修?这两项工程距今为止才告竣多少年,一只手都掰得过来罢?衍堤在衍河中立了三十载,可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问题,那究竟是谁的问题?”
她字字句句犀利无比,义愤填膺。
“左相说的有理。”辛梓也不咸不淡地发话了,甚至丝毫不留情面,“先不说其它,凡是堤坝,就该岁修才对,许大人作为工部尚书,竟说出‘年久失修’这样的字眼,属实是太不应该了。”
“何况,当初是许大人全程负责这两项工程,陛下还为此提供了充足的资金,若是投入资金,用了质量极好的巨木和泥砂进行修建,再怎么说都不应该损坏得如此之快才对。”
“右相此话何意?你是想说我们工部修筑堤坝时贪污钱款偷工减料么?”许未莱面色一沉,冷冷道。
“如果不是材料的问题,那便是当初修筑堤坝的人做事没有尽心尽力,再不然,就是堤坝构思没有设计完善。可无论如何,许大人对此,都需要给个确切的交代。”辛梓继续道。
一番话下来,许未莱脸都青了。
众臣之间渐渐起了骚动,都忿忿小声讨论了起来,甚至开始从各个角度分析此事问题何在。
林藏烟端坐其位,微垂眼睑静静看着。
待朝臣们议论够了,她才不紧不慢地说:“所用材料到底是不是粗制滥造,让司军属的人去调查一番就清楚了。若不是因为材料劣质,那便是在其它方面出现了问题,可无论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都是工部的问题。”
“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空口白话。”许未莱冷哼着,竟目无尊卑地开口呛声。
众臣都被吓了一跳,连林觉颜这般处事不惊的人都忍不住挑眉。
林藏烟支着脑袋扫视座下一众人,原本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变得寒凉起来。
“许大人以为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她凌厉的声音传遍殿堂,不怒自威。
许未莱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忙下跪请罪。她真是疯了,竟然冲动到口出狂言。
靖銮殿再次陷入寂静,呼吸声更轻了。
令人冷汗直流的压抑气氛维持了好一会儿,林藏烟才话声幽幽道:“司军属已着手去查,想必不久后就会有结果,到时候谁是谁非,责任归谁,全部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将冷厉的眼神落在许未莱身上,意有所指:“许大人,若是问题出现在了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开承担责任的。”
许未莱整个身子伏低在地,听罢此话,盯着地面的眼里逐渐透上一股冷色。
辛梓微垂侧脸,长眸幽深。
云幽人从始至终没发表过一句言论,只端正地手持笏板,不动声色地立于其中。
可神思左右试探,似乎是想要看清埋藏此次意外之下的深意。
夜深之时,有叵测之人闯入云府,且径直朝云幽人的书房而去。
书房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推开。
“云大人。”那人一袭便衣,神情悠然,看着就像一位来府中做客的客人。
云幽人闻声抬头,看向来者时面上即刻露出不善之色。
“是她叫你来的?”她几乎想也不想就开口。
那人笑笑,不置可否:“林藏烟终于寻到了借口处置许未莱,下一个,就该是你了。”
“消息倒是传得快。”云幽人冷哼一声。
“自是。”那人满脸得意。
“可事情的结果还有待考究,你又如何知道许未莱一定会被处置?”云幽人盯看那人,目光晦暗几许,“我与许未莱打交道这么久,她有多谨慎?岂会留下让人抓住的把柄?”
老狐狸一只,难斗。
“她有多谨慎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林藏烟绝不是你以为的那般愚昧之人。”
那人的目光分毫不移,直勾勾回视云幽人:“你当初把两个儿子丢进宫的时候,不就是以为林藏烟愚昧蠢顿甚至有可能听人穿鼻么?可惜,她就等着你这么以为,将好处一一摆上桌呢。”
“你什么意思?”云幽人的脸色变得阴沉,脸颊上的肌肉也在隐隐颤抖。
那人不屑一笑:“堤坝的坍塌,可也有她一份功劳啊。”
“怎么可能?她爱民如子。”云幽人仿佛将要暴跳如雷。
“的确爱民如子,若不然,这次大水冲破堤坝,就不只有数十人受轻伤,无人毕命了。”
倒也是佩服她,连这点都能算计清楚。
“用完的棋子,也是时候该寻借口丢弃了。”那人不怕云幽人歇斯底里,“我家主人说了,如果云大人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待我们夺回天下,定也愿意与你这枚弃子分一杯羹的。”
云幽人的眼里不断散发杀意。她拳头紧握,发出“咯咯”的响声,不知将心中怨恨压制多久,最终缓缓抬头,对上了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可真是多谢了。”她几乎快要将牙咬碎,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与此同时,菊安前往净安殿,带来了太后旨意。
“太后说,后日要让殿下携几名君侍去往吉兴寺,为正遭瘟疫迫害的百姓祈福,因此特命奴来通传一番,好让殿下早些做准备。”菊安话语恭敬地将旨意传达。
他还补充道:“这次去吉兴寺,只需要待上三四日,殿下若是不习惯离宫太久,也可早一两日回来。”
辛在水顿了顿,面色冷淡道:“……本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