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贱骨头!”陆声吹用力推了面前人一把,使得他们齐齐往后退。
“贱骨头说得就是你啊!”
“听说你爹爹是青楼男子,接待恩客时不小心被搞大了肚子,然后生出了你。”
“可是在你出生之后,你那青楼爹爹又嫌你拖累他,害得他赚不了钱,所以就把你丢进了慈福堂里。”
“你不但是个贱骨头,还是个没人要的贱骨头哈哈哈,母亲不知道是谁,连爹爹都抛弃你哈哈哈。”
不会有人想到,小小的孩童嘴里,竟会吐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陆声吹被他们刺激得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他大叫着,一股脑冲上前就与他们动起手来,使的全是蛮力。
奈何气力不大,还寡不敌众,陆声吹很快便败下阵来。
他被狠狠推倒在地,肚子还重重挨了几脚。
“把他锁进柴房里,关他个几天,看他还叫不叫唤得出来!”有人出了个阴招。
所有人都高呼赞同,几个人齐齐托起陆声吹的手和脚,将他丢进了柴房里。
“咔嗒。”
铁锁落下,几人哄笑着离开,独留下柴房里陆声吹一人。
他狠命踹了木门两脚,一动不动。
“可恶。”他蹲下身,用力捶了捶沾满灰尘的地面,忍不住眼眶泛红。
他被关在柴房里两日。也不知为何,出奇得紧,竟一个人也没来过。
想必又是那些人对大家说了什么。
到第三日,还是没人来。
他抱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隐约闻到烤东西的味道。
可仔细一听,竟还有人在高喊:“失火啦!失火啦!”声音很近。
陆声吹神经一绷,即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他拼命摇门捶门。门打不开,外面也没有任何反应。
火势蔓延到柴房这里,房里堆满了干柴,只稍一点火星,即刻就能引燃所有。
突起的大火卷上陆声吹背后的衣物,灼热的感觉即刻刺痛了他的神经。
势急心慌,他即刻扑倒在地,胡乱打起滚来。
好不容易,火苗才被扑灭,可惜,背后已经被灼烧得不成样子了。
再次站起,他几乎卸下了全身力气。
他以为,自己就该死在这里了。
反正也没人爱他。
那些人说得对,他就是个贱骨头,火化成灰,也好过碍人眼。
可心底又有一道声音让他别放弃,所以他还在不停地喊救命。
直到喉咙吞入太多黑烟,声嘶力竭,总算得到了外面人的回应。
那人破门而入时,陆声吹觉得他全身都在发光。
那人把湿漉漉的外衣兜在陆声吹头上,护着他逃离火场。
——哥哥叫什么?
——我叫阿续。
这是两人仅有的对话。
陆声吹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可问过许多人,几乎没有人听过。
找到了一个,但是个女生。
他甚至怀疑那人并非帝都人。可听着口音,分明又是。
他用那人留下的银两看了大夫,顺便饱餐一顿,还捯饬了自己。
慈福堂被烧,皇室出钱出力,计划重建,可他不打算回去。
他进了一家青楼,找到了当家老鸨,向他表明自己的来意。
“你想做这行?”老鸨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主动来青楼找活干的人不少,大多走投无路,可年纪这般小的……没多少。
老鸨上下打量陆声吹一番,而后赞叹道:“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
“可以,以后你就跟着我混罢。”老鸨同意了,还为他取了花名,“以后,你就叫花长忆了。”
花长忆渐渐从梦中脱离,眼睛开了一条缝,模糊中摇晃着一道人影。
“哥哥!”看清眼前人,他一把抓住了辛在水的手,眸子瞬间睁大,即刻就清醒了。
他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抓着辛在水的手都在颤抖:“哥哥,我找了你好多年。”
“我问过帝都里很多人,他们都说没听过阿续这个人。”
辛在水愣怔一瞬,动了动唇:“你找我做甚?”
“报恩。”花长忆望着他,黑瞳里写满了认真。
辛在水施药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我只是随手一救,这点恩情,不需要你报。”
花长忆却摇头:“什么一点恩情?”这不是一点恩情。
“那天我以为我该死的。”可他就是把自己救下了。
误打误撞也好,顺水人情也罢,这就是实情。
花长忆会记一辈子。
辛在水动了动眼睫,似乎拿他没办法:“那你已经报过恩了。”
花长忆偏头看他,不明所以:“什么?”
“你把所有知道的、与肖家有关的恶行和黑业据点,如实相告,你帮了陛下,就是在帮我。所以,你的恩情,已经报完了。”辛在水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花长忆怎么想,也没想过辛在水会这样说。
“可是……”
“没有可是。”辛在水直接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所有伤口均已处理完毕,辛在水塞给花长忆一瓶伤药。
他停了几息,诚恳道:“多谢你记得我。”
而后,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花长忆:“日后陛下会如何处置你,我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不会护着你了。”
“你好自为之。”
话落,他便离开了。
花长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脏莫名难受。
“得偿所愿了?”罗椮进来,同样俯视着他。
花长忆撇开脸,不想搭理她。
就在罗椮以为花长忆不会有任何反应时,他开口了:“多谢。”
两个字,不冷不热,却很真诚。
罗椮呼吸一滞,道:“不必谢我,是陛下允许,君后同意,你才能如愿的。”
花长忆安静躺着,眼睛盯着粗糙的天花板:“那陛下要赐死我么?”
很快,他又兀自喃喃:“也好,心里最牵挂的事情完结,活着也没意义,死了就死了。”
罗椮没说什么,出了牢房,再次把门锁扣上。
她望了花长忆一眼,见他闭上了眼睛,安然地躺着休息。
良久,罗椮才迈着步子离开。
这牢里,紧密得风都透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