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在水窝在被里,时不时咳嗽两声,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觉。
咳得多了,嗓子都觉得疼,某些时刻还喘不上来气,实在难耐。
他坐起身,下床来到窗边,伸手打开了紧闭的窗子。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反倒让人清醒几分。
“陛、陛下,殿下已经歇下了,这回是真的。”
外头传来诺米慌忙急切的声音。
话语未落,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门前,林藏烟长身而立,月光下红衣翩翩。
打开门的一瞬间,辛在水刚好侧身回神。月光倾洒进房,照了他满脸,使他脸上的绒毛都透着白光。
两人视线相撞,林藏烟双眸星光点点,辛在水却愣了神。
“陛下?您怎的来了?”
林藏烟款步走近,看着辛在水,眼瞳泛着层层涟漪:“想你。”
“您喝酒了?”
她一靠近,酒香便跟着飘进了辛在水鼻间。
“只喝了一点点。”
林藏烟神态慵懒,伸出食指,勾起了辛在水的小指。
辛在水心下一颤:“陛下?”
他看着林藏烟,见她眼尾染着几分糜烂绮丽的红,醉眸微醺,眼睑耷拉着,似乎蒙上了薄薄水雾。
这是辛在水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如此妖冶,令人心动。
“陛下醉了。”他道,面颊竟也有些发红。
“没醉。”林藏烟轻皱眉头,不满道。
辛在水却说:“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朕是天子,说没醉就没醉。”林藏烟执拗道。
辛在水一时无言。
周围突然安静得像时间停滞了一般。
“君后,你是个瞎子么?”
好半晌,林藏烟才再次开口。
辛在水一脸茫然:“陛下,您怎的还无故骂人?”
“你要不是个瞎子,怎么看不出来朕喜欢你?”她轻轻说着,语气慢慢。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辛在水猝不及防,心里仿若炸开了一记闷雷。
他的表情当即变得空茫茫,神志被炸得七零八落。
长久的怔愣。
林藏烟俯身上前,她只需伸手,便能将辛在水拥入怀中。
“你为什么不说话?”
迟迟不见辛在水有所反应,她闷声道。
辛在水完全是茫然状态,心悸的同时更觉得难以置信。
他身子僵硬,嗓音亦是如此:“陛下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林藏烟勾着辛在水小指的手迟迟没有放开。
酒精蒙蔽了大脑,让她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她其实还想再做些什么。
只当是在梦中,梦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做的。
“!”
辛在水忽地感到颈间传来一阵温热触感,顿时心脏震缩。
林藏烟凑近脑袋,埋下来,吻了他。
炙热的呼吸打在辛在水的细颈处,使他呼吸一滞。
他的怔愣惹得林藏烟更加肆无忌惮。
她抚上辛在水的脸颊,指尖寻到他的薄唇。
眼神迷离中,林藏烟将嫣红娇润的唇覆了上去,染了酒香的脑袋失了精准,只贴到辛在水的唇角。
温热的气息相碰,使得辛在水的心跳在这一刻剧烈加速,全身淌过一阵酥麻。
林藏烟闭着眼,呼吸轻缓,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而辛在水却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不多时,他看着躺在榻上酣睡的林藏烟,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将她安置妥帖的。
今晚,她只是喝醉了。
辛在水在心里说着。
他忍不住伸出小指,去勾林藏烟的食指,唇角有一抹苦涩的笑。
“陛下,好梦。”
——
隔天,晨光熹微时,林藏烟缓缓睁开了眼。
宿醉令她感到有些头疼。
脑中拆碎的片段鱼贯而来,昨夜的记忆被捡起。
那人唇瓣的温软、慌乱的神情,全都历历在目。
林藏烟懊恼。她都干了什么啊……
环顾四周,发现辛在水没在,只她一人。
她掀被起身,诺米正好端着一碗什么东西从门外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殿下为您熬的醒酒汤。”诺米将碗端上桌,毕恭毕敬道。
林藏烟揉了揉额头,问:“他呢?”
“殿下在外头呢。”诺米回答。
林藏烟洗漱更衣,喝完了醒酒汤,这才踏出房门。
来到前院,她看见辛在水拿着花浇在给盆栽洒水。
早晨的空气清新,沁人心脾,那人融于其间,清冷出尘。
辛在水扭头,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她,一展笑颜:“陛下,您醒了。”
“臣侍做了早膳,陛下用过再去上朝会罢。”
他难得热情,竟主动请自己留下用膳。
林藏烟讶然匿心,淡声道:“好啊。”
辛在水自请去准备,留下了诺米,林藏烟刚好趁此机会从诺米口中打探。
“他平日里都自己下厨?”
诺米摇头:“殿下只在云侧君和云美人来时亲自下厨招待,偶尔也会给奴俾们做些小点心。平日里,殿下一个人,会吃得清淡些。”
“如此身份,何必做这些?”林藏烟不解。
诺米解释:“殿下乐得清闲,想做便做了。”
“他……总被人欺负么?”林藏烟犹豫一会儿,又问。
“啊?”诺米怔愣,忽有些瑟瑟然。
缓了一会儿,他才闷闷道:“殿下不觉得委屈,便也算不上欺负罢。”
“殿下并非看起来那般性子温软,在一些时候,也是挺凌厉的。”不然也压不住后宫各君侍,令众人俯首。
只不过他总在肖贵君面前败下阵来,也不知究竟为何。
林藏烟不再应声,兀自沉默。
桌上摆着几道清淡小食,虽不丰盛,但很诱人,尤其是那软糯的小米粥。
“昨天,朕喝醉了……”林藏烟坐下,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辛在水正为她布菜,听罢此言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以为林藏烟急于撇清昨夜的乌龙,于是率先说道:“臣侍知道的,醉话当不得真。”眸光微闪,强撑的脸色实在难看。
可林藏烟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问——昨夜喝醉前来打扰,是否把你吓着?
奈何辛在水如此的一番话,反倒让她喉间发哽。
“醉话如何当不得真?”
“酒精蒙蔽了大脑,说出的话都不经过思考,自然当不得真。”辛在水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林藏烟可不赞同:“正是不经过思考的话,脱口而出,才最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你的解释,没多少道理。”
辛在水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你该当真。”林藏烟轻叹一口气,心里万分无奈:“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的心思。”
反正昨夜借着酒意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若趁现在把未尽的说完罢。
如此想着,林藏烟忽地凑近辛在水面前:“既然你以为醉话当不得真,那我便再说一次。”
她的眼神直勾勾望着辛在水,乌眸深沉而执着:“我心悦你。”
“是限月心悦阿续。”
“你听明白了么?”
林藏烟心里一横,当真一口气把想说的全都说了。
她显得格外紧张,因为在意辛在水的回答。
林藏烟觉得,他应该也是欣喜自己的。
她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也想知道他的心意。
“陛下也曾对肖贵君说过这些话么?”辛在水眼神躲闪,长长的睫羽挡住了眸中黯然。
陛下对自己动心,多半是一时而已罢?他是如此认为的。
“我没。”
“不要哄骗臣侍了。”
辛在水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言辞激动了些。
林藏烟盯看他几息,唇瓣微动:“我没骗你。”
“我从没喜欢过他,在我心里,只有阿续一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她字字小心,唯恐言辞失当。
辛在水讶然抬眸,眉目闪动。
心墙有了裂缝,墙体就开始一块块皲裂。藏在里边织好的情丝露了头。
情丝陈旧,因为织了好久好久……
而今,终于可以展出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