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巧饼摊子前,气氛有些僵硬。
面前人的威压迫使林衣年低垂下头。
“阿、阿姊……”
林衣年刚接过摊主打包好的巧饼,转身就发现了近在咫尺一脸不善的林藏烟。
“他呢?”林藏眼盯看着他,眼神犀利。
“谁、谁啊?”林衣年心里一紧,支支吾吾地死不承认。
林藏烟眸子微微眯起,凌厉寒光乍现。
林衣年一怔。皇姐这是……生气了?
他想狡辩来着,不待开口,腰间被一懒用手指戳了戳。
“公子,辛公子好像遇到麻烦了。”
一懒一直关注着辛在水那边的动向。突生躁动,使他心里急迫,却因林藏烟在此,心虚导致声音低弱几许。
完了完了,偷偷将君后带出皇宫不止,还让君后摊上了麻烦,郡主这次肯定会被陛下狠狠责罚的。
意料之内地,下一刻,听见此话的林藏烟脸色骤变,犹如风雨欲来一般,阴沉得可怕。
她瞪了林衣年一眼,眼里似乎有火星喷溅。
这家伙,回去定要关他一个月禁闭、削减他半个月例银。私自带后宫君侍出宫,简直是胆大包天!
林衣年双唇紧抿,表现得十分犯怵。林藏烟不予理会,她心里还有更加急切的事情。
“他在哪儿?”林藏烟厉声询问一懒,眸中寒意凛凛。
不远处的剪纸摊位,原本正在专心剪纸的辛在水突然被一个女子莫名其妙给纠缠上了。
“这位公子,远远见你便觉得你气度不凡,不知可否摘下面纱让在下一睹尊容啊?”女子的视线在辛在水身上来回打量,话语客气,却毫无道理。
令人咋舌的是,周围的看客也在帮着起哄。
“对啊对啊,掀开面纱让大家伙瞧瞧罢。”
“七夕不就是要来夜市邂逅姻缘的么?戴着面纱怎么择姻缘啊?”
“莫不是你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见人罢?”
……
女子在起哄,男子跟着嘲笑。
辛在水处于舆论中心,细眉紧皱彰显着他的不满。
“这位姑娘,请你自重。”他眸光定定,愠声道。
女子轻呵一笑,继续说着无礼之言:“别这么小气嘛,让人看看又不会怎么样,就当满足我们这些人的好奇心了。”
“对啊,对啊。”
耳边传来荒谬无礼的应和与取笑声,让辛在水原本淡漠的眸子泛起无措,他忍不住手掌紧攥成拳,突出泛白的指尖。
“多谢,我不剪了。”他付给摊主一颗碎银,神情略显慌张地想要离开。
没料到女子直接上前圈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回来。粗鲁至极的动作,让辛在水一阵踉跄。
“别急着走啊,该看的东西我还没看见呢。”女子眼里含着赤裸裸的企图,大剌剌倾洒在辛在水身上,令辛在水感到浑身不适。
“你放开!”他挣扎着,害怕到声音都在发颤。
恶心,好恶心。
眼前之人猥琐的模样、耳边赞成的呐喊、还有道道冷漠的视线,一样样都令他反胃到想作呕。
他的眼眶泛起薄红,面纱下唇瓣微颤。如此场面,让他感到无比屈辱。
当辛在水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女子邪恶的手倏然伸来扯下他的面纱。
“!”
当下一片哗然。
辛在水呼吸一窒,瞳孔震缩,当即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可以……
女子不悦地皱起眉头,看起来还想上前。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身影闪现,敏捷地锢住那女子伸向辛在水的手。
“你敢动他?”
林藏烟一脸阴鸷,话音森然,激得女子心下一颤。
不待女子有任何反应,林藏烟便一掌将她狠狠拍飞了出去,剪纸摊子被撞倒,惹得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
林藏烟站定,冷冷盯着倒在木墟中、痛到身子不住扭曲的女子,遍体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辛在水仍然处于怔愣震惊之中。他凝视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笔挺的背影,如此似曾相识。
辛在水思绪混乱心跳如鼓,呼吸也迟迟无法平定。
陛下……
为什么,她会在这儿?
“如何?没事吧?”林藏烟转过身来,神色担忧且慌张,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她上下仔细打量着辛在水,查看他身上是否完好无伤。
辛在水将她所有举动尽数收入眼底,她的慌乱、着急,她的手足无措,一样没有落下。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辛在水胸膛翻涌。
他觉着心底无端泛起热意,这热意融化了心湖周围一片雪色,迫使他深埋冰雪之下的宝物赫然冒出了头。
迟迟不见辛在水有所反应,林藏烟以为他被吓坏了。谁知抬头的一刹,她直接将自己撞进了辛在水潋滟的水瞳里。
“你……”林藏烟怔然。她看到了,辛在水眼里的朦朦情愫。
辛在水慌忙偏过头,不敢与林藏烟对视。不知为何,他感到鼻头一酸,方才泛红的眼眶如今围着更加鲜艳的绯色。
他又猛地垂首,实在不想以这副模样面见眼前人。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受欺负的小郎君,丢人得很。
“哥哥!”林衣年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进来。
进来后,他目光扫视四周,发现原本摆满红纸的摊子已然倒塌,上边躺着一个叫苦连天的女子。余光一瞥,又瞥见不远处围观者的脚旁躺着一块无人问津的素纱,那便是方才辛在水被扯下的面纱。
林衣年刚想前去安抚辛在水,耳边就传来围观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天呐,公子原来这般好看么?”
“怪不得要戴面纱,芳容一展怕路上的行人走不动道呢。”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婚配否?不知我家姑娘他看不看得上?”
“小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行不行呀!”
起哄声又起,这次的话语更让辛在水觉得难堪。
他什么也顾不得,瑟缩着身子就往林藏烟怀里钻,试图以此来遮挡围观者的视线。
林藏烟发觉他的靠近,身子一僵,面上虽然半分不显,其实内心无比慌张,连耳尖都倏然变得通红。
周边的议论愈发胆大,更有甚者抛出露骨话题,直接挑逗勾引起辛在水来了。
这些话,连林衣年听来都觉得生气。他眸光寒凉,方想开口驳斥,却听自家皇姐已经出声维护了。
“他是有家室的人,再胡乱说话就撕烂你们的嘴!”
林藏烟的胸腔涌起一股恼火。
荤话漫天,连她都觉得不堪入耳,何况辛在水。
“我才是她的妻主。”她将辛在水用力揽入怀中,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此话钻进辛在水耳朵,令他整个人呆滞许久。
他的鼻尖触碰到林藏烟胸前的衣衫,能隐约闻见丝丝清浅的香气,像极了冬日雪松,令他感到格外安心。
对,她是他的妻主。
可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被自己的妻主紧紧怀抱过。
这样想着,辛在水的手指不自觉攥上林藏烟腰间的衣衫。
这是第一次,以后不一定会有的。
他想攥紧,攥进回忆里。
林藏烟感受到辛在水的平静,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微垂首,下巴便抵在辛在水额头上。
这一刻,周遭的嘈杂似乎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花长忆混在最外围的人群中,冷然看着这一切。
他瞟了一眼被林藏烟拍出去、如今仍然倒地不起的女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废物”。
不过好在,已经认得那人的脸了。
瞳孔折射出林藏烟和辛在水紧紧依偎的画面,花长忆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冷哼一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