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太子刚刚吃完早饭,就得到了消息,昨夜定国公徐光祚在北镇抚司狱病重而亡。不等他回过神,又得到消息,定国公不满一岁的幼子昨夜突发疾病,不治身亡。
太子顿时大怒。
王岳等人只好请出乳媪田氏,却不想,哪怕对方累的筋疲力尽,双腿打颤,依旧愤愤不平,怒不可遏。
“他打你了?”郑直搂着田氏,仔细查看对方的后庭“还是你奶大的,真下得去手。”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你装好人?”田氏不满的挣脱了郑直,坐了起来,又娇呼一声,跌入对方怀抱。
“你瞅瞅,都肿了。”郑直也不生气,为对方轻揉患处“一会跟俺走,这几日……”
“怎么?你还真想把老娘养起来?”田氏把眼一瞪“骑上瘾了?”显然对方今日怨气不小。
“对啊。”郑直厚着脸皮,又开始了折腾。
田氏初时还又打又掐嚷嚷没心情不伺候,可慢慢的就搂紧了对方脖颈。到了最后,温顺的钻在郑直怀里睡着了。
郑直瞅瞅天色,悄悄起身,拿着衣服准备回家。他是得到了徐光祚病死在诏狱的消息,才来田氏这里打探。这个蠢妇,竟然以为她是宝马良驹?笑话,若不是为了摸清太子底细,免得被牵连,郑直宁肯回去骑家里后院的那匹老马。
一拉开门,就看到一个黑影袭来,郑直赶忙向后仰倒,然后就势翻滚到一旁。奈何对方得理不饶人,依旧追打,郑直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对方痛呼,是个女人。郑直一扥,将袭击者拽进怀里顺势压在身下“你是谁?”
对方不吭声,奈何郑直自有办法,不过片刻,就摸了出来。田氏的女儿,杨谦,郭勋的娘子,那个四年前追着他满院子打,几个月前往他怀里撞的宋氏。瞅了眼卧房床上躺着的田氏,凑到对方耳边“你要替她,俺就不来这了。”把手伸了进去。原本在郑直身下挣扎的女人身子一僵。
田氏迷迷糊糊被身旁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宽阔脊背,顾不上浑身酸痛,不由痴迷的攀上了对方的肩膀“要走了?”然后目瞪口呆的看到了男人怀里欲仙欲死之人“二二二……二姐……”继而大怒,张牙舞爪的厮打起刚刚还被她视若宝贝的光棍。
奈何之前老光棍是让着田氏,此刻原形毕露,非但食言而肥骗了另一人,还把对方放到了她的身上。
“娶进门?”重新恢复理智的郑直一边抽烟一边穿衣服“咋娶?俺已经成亲了。”
“你不是要娶双妻吗?”田氏抱着宋二姐,愤愤不平道“想提裤子不认账?”
“莫提双妻。”郑直不耐烦道“为了曹家的破事,俺都成京师笑柄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田氏豁出去了“你要不给我的二姐一个交代,我拼了命也要给你个交代。”
郑直压住心中不快,坐到了二人身旁“二姐把清白身子给了俺,俺也愿意多疼疼她。”伸手摸向盯着他的宋二姐。
杨谦喜欢男人郑直是晓得的,却不想对方真的很专一,所以宋大姐嫁给对方两年,碰都没碰。郭勋不喜欢男人,奈何对方娶宋氏就是为了拉拢和太子的关系。那时的郭勋有的是银子,啥样的女人弄不到,哪会真的瞅上一个弃妇。况且田乳媪在宫里做啥,也不是没有人非议,郭勋也不想徒增烦恼。于是自从去年年初娶了宋氏,不是没有机会圆房,可全都被郭勋‘错过’了。于是历任二夫依旧守身如玉的宋二姐,就便宜了郑直。这也是他刚刚食言而肥,抱着对方爬上床的原因。
宋二姐依旧盯着郑直,却没有躲,田氏赶忙打开了郑直的爪子“便宜你都占了,责任一点不担,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这样吧,我们互不相欠。”就在郑直打算哄骗二人时,宋二姐开口了,转身背对郑直,钻进了田氏怀里。
郑直一听,想到宋二姐足够喂饱他一整日;还有对方那让他不能自己的身份,又舔着脸凑近田氏“这样,俺也不诳姑姑和二姐。俺找人娶了二姐……听俺讲。”将田氏和宋二姐抱在怀里“就是给二姐一个名分,嫁妆俺出,彩礼俺出。行不?”
田氏也晓得郑直的一连串腌臜事,之所以强人所难也是为了‘就地还钱’。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了,太子虽然承诺给二姐找一门好亲,可他终究不是皇帝,勋贵重臣之家哪里会轻易买账。就算捏着鼻子认下,又能有多美满?要晓得就连皇后的大堂妹,都只是嫁给了首辅的庶子,何况他人。
况且经过去年三不牙行倒账还有孔方兄弟会会票倒账,京师勋贵几乎都成了样子货。日子是自己过的,田氏已经不是前几年追求虚名,不顾女儿死活的时候了。
“这事怎么算?”神色憔悴的宋大姐此刻却回身开口了。
田氏脸一红,不等开口,却听那光棍道“俺再出一份聘礼,替那个人聘回去做妾。”
田氏大怒,又张牙舞爪的撕扯起来。她是太子的乳媪,若是能够熬到太子登基,将来就会有一份诰命,况且她还有儿子。想到这,田氏懂了,对方这是戏弄她们。果然,原本已经穿戴好的老光棍又开始撩袍解带,满嘴污言秽语的骑了上了“就这么定了,日后二姐做妻,菊花做妾。”
原本打算回家的郑直终究睡到了晨钟敲起,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田氏和宋二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面对这荒唐的局面,二人默契的都没吭声,穿好衣服,各自梳洗。
“这单子我给你留着。”田氏一直盯着宋二姐,见对方总是时不时瞅向床的方向,想到昨夜,大概懂了。
宋二姐再也忍不住委屈,扑进了对方怀里哭了起来。她是个要强之人,当年与杨谦成亲,想的是持家过日子。奈何对方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人。为此她不得不以强硬逼迫,整日间四处抓杨谦回家,奈何终究以惨淡收场。
有了教训,再嫁郭勋时,宋二姐收敛了锋芒,只求安分。可是郭勋连杨谦都不如,对方虽然喜欢男人,却还晓得对她嘘寒问暖。郭勋除了每月甩给她些银钱,就再也不闻不问,更是将她牵连下狱。
宋二姐原本已经心灰意冷,面对家里嫂子的冷言冷语,打算遁入空门。不曾想竟然被一个光棍坏了身子。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光棍哪怕再不堪,好歹是个正常男人。宋二姐原本已经认命了,却不想她竟然连正室都做不了,只能做外室,心里怎么可能不委屈。
一上值,郑直就感到了今日翰林院的气氛诡异,竟然没有人有心思搭理他了,全都在关心国家大事。
定国公的死在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没法子,这是自太宗时发生宁国长公主驸马都尉梅殷溺水案后,又一次明目张胆的暗杀。更让群臣无法接受的是,定国公幼子也同日不治身亡。
原本这件事就牵扯到了大明江山的根基,如今幕后黑手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戕害国公父子,则天下谁不人人自危。于是乎,群情激奋,就连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勋贵也罕见的发声,请求彻查定国公案。
弘治帝晓得这次不是他装病就能蒙混过关了。讲实话,事情到了如今,二张究竟参与没有参与过三不牙行倒账案,孔方兄弟会会票倒账案乃至青龙脱狱案已经无关要紧了。而是变成了究竟是皇权大于臣权还是臣权大于皇权。弘治帝若是连二张那两个废物都保不住,刘大厦等人该如何想?郑直这类马前卒该如何想?
可是去年三不牙行倒账案等三案牵扯实在太大,若是硬顶着,同样会让弘治帝丧尽民心。难啊。
于是之后半旬御门听政完全成了讨伐大会,主上既不反对群臣讨伐,却也不表态。难啊。
其实弘治帝多虑了,单就郑直而言,作为始作俑者的他早就被那一车账册引发的滔天巨浪吓坏了。郑直初衷只是打算通过那些账册引出张延龄再引出张鹤龄。待发现了如今局面已经失控,顿时缩了。每日按照郑直的进度,继续有条不紊的推进评议。
能够考中进士的,没有一个是庸才,慢慢的不光严嵩察觉了郑直有意顺着弘治帝的意图,着力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就连反应最迟钝的张文宪也察觉了。
“俺晓得你们怕啥。”郑直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乌合之众军心不稳,索性再次休沐之后的初七上值后,直接讲明“这样,也不必等三个月了,争取这个月把差事办完了。给俺把都司断事,卫所镇抚送到五军都督府,揭发军官,亲民、抚民官干涉都司卫所军法的案牍都找出来,统计,造册。”讲完后拿出一卷纸递给张文宪,张文宪接过来送到严嵩面前“俺们只就事论事,阐述事实。”
严嵩将纸分给身旁的段炅和对面的刘寓生,程敬。也算是巧合,这几人中严嵩和段炅都是二甲进士,而刘寓生和程敬则是三甲。
“五军断事司?”程敬瞅了眼上边的内容,顿时懂了。郑直这虽然是按照弘治帝的路走,却又独辟蹊径。
皇明初期军事诉讼分四级体系,千户所,卫,都司,五军都督府。各级皆有问刑衙门,并设理刑官员,卫所有镇抚司,各设镇抚二人;都司,五军都督府设有断事司,掌印称断事或断事官。
五军断事官,源于前元札鲁忽赤,汉译称断事官。至正初设一员﹐后增至八员﹐隶枢密院﹐掌管裁决军府刑政狱讼的事务。皇明初太祖置行枢密院﹐寻改置大都督府﹐下设有断事官﹐总治五军刑狱。与刑部,都察院皆掌天下刑名。
洪武十三年改置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乃以中军都督府断事官为五军断事官掌理断军中刑狱。十七年,改五军各设左、右断事二人,二十三年又分设五司,每司设稽仁、稽义、稽礼、稽智和稽信各一,分理各军府刑名,其监狱由府五司门司狱司统管。革除君中撤置五军断事官、五司稽仁等官、狱官,凡刑名悉归法司问理。太宗清君侧后,大规模恢复洪武旧制,却并没有恢复五军断事司。
撤置五军断事司,使皇明军事司法系统在中央层面失去了独立性。中央由刑部,大理寺,兵部接管了军中司法。都司卫所断事,镇抚失去军界主管衙门后,军中再有疑难案件,只能向刑部和兵部呈报。
随着文官地位的不断提升,文官行政系统司法权利对都司卫所的司法干预变得越来越强烈,都司断事司的职能不断被弱化,以至于成为摆设。
郑直虽然打算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职权划分上有所作为。可是讲实话,这看上去并不复杂,真的去做,却无处下手。
偏偏休沐昨个儿休沐谢国表送来的这薄薄几张纸,帮了他大忙。
谢国表能够从最低等的驿吏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十分善钻营。得知了主上命郑直带人评议《诸部执掌》,《明会典》优劣,就利用后军都督府经历司都事的职权前往架阁库翻阅珍藏在这里的各种旧档。然后就发现了‘五军断事司’这个早就被人忘记的衙门。既然是评议优劣,那么用一个已经消失的衙门来评议,才能尽可能减少波及范围。
然后写了一篇文章,献给郑直。观点就是,原本军法一项属于五军断事司,而革除君乱法,擅自更改祖制。太宗恢复祖制时都讲了一切恢复,只是这事交给文臣去办了,然后被当时的那些心怀革除君的二臣钻了空子。总之一句话,都是文臣楷模三杨的错。
以郑直目下的水平已经能看出这篇文章有隐患,毕竟看上去五军断事司已经消失了,可是他的职责却被刑部和兵部瓜分。此时旧事重提,就会把原本置身事外的刑部拉进来。
可谢国表的这个着力点,远比郑直目下找到的其他方面高明太多了。更重要的是,拉进来的衙门越多,才能把水搅得越浑。如此弘治帝才能从目下的尴尬局面脱身,才会给郑直更多好处。
正如郑宽之前讲定国公案的时候提到的,一定会有一件大事遮掩住定国公的案子般,这一次他要为二张的事遮掩。不同的是,上次郑宽讲完以后,郑直是被动的替定国公案做了遮掩。这一次,郑直是主动跳进去的。
江侃讲的,风险越大,好处越大。
郑直旁的体会不深,却懂了为何历朝历代奸臣得势了。无它,急皇帝之所急,忧皇帝之所忧,做皇帝不方便做的事,如此皇帝自然舍不得处置了替他做脏活的人。想到这,郑直突然懂了顶簪,好一个奸滑的奴婢。却又暗叹一声,他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奴婢看得清。
严嵩等人互相瞅瞅,欲言又止。
“这样。”郑直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要诸位尽心准备评议所需案牍就好,若是不愿署名,俺也不勉强。”
所谓不愿署名,自然就是形成评议时不参与,这已经是郑直最大的诚意了。当然,如此一来,好处也就没份了。
“敬唯右谕德马首是瞻。”程敬又光棍的率先表态。
刘寓生心中咒骂,看向严嵩。
“若如此,侍生会按照右谕德吩咐,尽快搜集所需案牍。”对面的段炅却抢先开口,挑明了立场,不想参与。
“侍生愿意协助段庶吉。”刘寓生见此,也不等严嵩表态,立刻响应。
“侍生唯右谕德马首是瞻。”严嵩咬牙有了决定,他自然也感觉郑直在玩心跳。可是他还没有拿到好处,一旦离开,之前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况且如今朝堂上风云诡谲,郑直坚持本月交稿,真的只是单纯交差?好处,拿到好处,俺就不参与了。
“好。”郑直瞅了眼严嵩“俺这人做事光明磊落,这东西没有交上去前,就屋里俺们六个人晓得。倘若外边提前传出去风声,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