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出去打听一下?”李茉莉试探着问。
“还打听什么?”颦颦慵懒的拿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放进嘴里“不都喊的整个院子都晓得,捉奸吗?”
孙二娘笑而不语,接过书香递过来的,用粉彩荷花吸杯盛着的西瓜汁,一边吸一边道“如今咱们不做不错,少做少错。”
“你们猜是谁偷人?”颦颦却来了兴趣,低声问“我赌一两,总归缺不了三房。”
“为何?”李茉莉有些好奇,接过书南递过来的香瓜瓣糖渍西瓜肉一边吃一边问。
“院子里就他家瞅着达达不顺眼。”这次孙二娘却没有故作高深“若是盼着别人,达达会恼的。”
颦颦得意的笑道“你这小脑袋,旁的被人一捉一个准,独独是跟他有关的,谁都逃不过你的眼。”
“达达是奴的天。”孙二娘并没有任何不满“达达在外边辛苦,我自然要帮着盯紧。这院子里的,谁若是对达达不忠,我就对谁无情。”
颦颦翻了个白眼“你这算是威胁我?”
“小娘讲是就是。”不等孙二娘开口,书香直接回了一句“这就是五门的规矩。”讲完瞅了眼颦颦身后,刚刚改名为书盈和书展的两个丫头。
往日总归给书香找补的孙二娘这次却没有开口,反而笑着冷眼旁观。
“就晓得欺负我们。”颦颦自然懂,对方这次不是开玩笑,显然是提醒众人谁也别多想“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们倒是硬气一回让我们也瞅瞅。”
这讲的自然是发生在下午的后厨大战。之前孙二娘和李茉莉虽然被困在老太君后院,可是手里有用不完的银豆子,自然衣食无忧。待二人回到五房,自然就改了规矩,她们的腰杆硬了。
因为有郑直在,后厨自然不敢如何。哪怕后边郑直远行,也没人敢扎刺,毕竟长房和三房住在府城。如今全家人聚在一起,又赶着郑直不在家,后厨就开始作妖起来。
往日的孙二娘等人想要吃的,虽然量不够,却总归是有。如今可好,这个是要给老太君备着的,那个是要给大哥二姐留着的,剩下的是长房和三房老爷娘子要用的。总之,没有五房任何事。
作为参战一方,书香并不惹事,却也不怕事。立刻就戳破了厨娘们的谎言。然后恼羞成怒的厨娘们就和书香还有傻乎乎的书南打了起来。而颦颦的两个丫头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我又不是正室娘子。”孙二娘十分不要面子的怼了回去“我就盯着家里的。”
颦颦无可奈何“你可真是个母夜叉。”
孙二娘听后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如今的郑家显得格外刺耳。
“儿子糊涂。”郑富懊恼的跪在地上。
“儿子不孝。”郑安愤恨的不停磕头痛哭。
尉氏沉默不语,手中的十八子转个不停,良久之后开口“老大,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儿子没得到消息。”出乎预料,郑富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儿子今夜与几个朋友相约吃酒,偏偏……大娘子不准俺出去。俺没法子,就想着从花园翻出去,结果就瞅见两个影子鬼鬼祟祟的往花园深处走去。眼瞅着母亲的诰命就要入城,俺哪敢怠慢,这才找到了守夜的婆子,让她召集人把守内外。谁曾想……嗨……”
郑安怨恨的盯着郑富,他的长子是个榆木脑袋,次子最得他的欢心。本想着日后靠着六弟有个好前程,却不想如今全废了。更关键的是,那个孽畜拱谁不好,偏偏是六房的,那是他的堂姐。日后休想再从六弟那里得到丁点好处。
“六太太那里晓得了?”尉氏不置可否,扭头问贺嬷嬷。
“六太太在十娘子那里,奴婢没有讲明,只提了一句,夜里恐不安稳,各房暂时不要出来。”贺嬷嬷回了一句。
“你去带着张婆子瞅瞅七丫头十五丫头……还有十三丫头。”尉氏平静的开始吩咐“把院子里值守花园的所有人全都送去城外十七的庄子里。十一丫头病了,在她屋里静养,待有结果了,再行定夺。”
后娘不好当,尉氏倒没有责备沈氏的意思,甚至这事也没打算瞒着对方。毕竟还涉及到六房十一姐身边人的处理,只是这就与长房和三房无关了。
贺嬷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张婆子是尉氏另一个近身婆子,在辽东那鬼地方自学了些医术。别的都是不入流,可是一般女子的病痛还算十拿九稳。
“那些见过十一姐的下人有多少?”尉氏不再语焉不详,直接开口询问。
“七八个是有的。”郑富小心回答“有三个是死契。”
尉氏冷漠的发话“从你院子里挑一个不懂规矩的女使,连带你拿不准的,一并交给那个刘六。”
郑富应了一声。
“三儿,十六郎你打算如何处理?”尉氏又问郑安。
“全凭母亲处罚。”郑安赶紧道“认打认罚,儿子全无不可。”
尉氏冷笑一声,郑安浑身一哆嗦。很显然,他的小心思,尉氏看的清清楚楚,这种事哪是打骂就可以了的?
“我也做不得主。”尉氏缓缓道“若是两人不知廉耻,也只能打发出去。若是十六郎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这家声还是要的。”
郑安头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儿子懂,懂。”
所谓皇权不下乡,一般婚丧嫁娶的纠纷,最开始都是要交由里正,或者总甲处理。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李司吏的案子,因为对方有公职,所以只能报官。而涉及到违反公序良俗的私通,只要证据确凿,死者本家无异议,官府通常不予过问。
“那两个孩子……”沈氏低声问。
“自然是他的。”许锦又换回了一身凉快的焦布衫子,坐在竹榻上看着外边的夜色。
晚儿察觉到不妥,却不敢贸然闯入花园,只好找许锦求助。许锦除了暗骂沈氏脑子不清,也无可奈何,然后就想到了郑直那个光棍给她准备的密道。可一旦如此,她和郑直的关系就再也瞒不住了。沈氏只是脑子不清,却不是傻子。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救沈氏。
不出意外,绝处逢生的沈氏看着密道通向另一边的路,一出来就追问。许锦是个果断的,直接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难怪你的衣服永远都是最名贵的,难怪你的首饰不管怎么换着花样戴都戴不过来。”沈氏撇撇嘴“这么讲,你之前在我面前讲他的坏话,都是套我话?”
许锦冷哼“你这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刚才了?”
沈氏突然记起在花园之时讲的,顿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你……”
“别你啊我的。”许锦也不惯着她“明日一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我……”沈氏顿时气焰全无“我又没讲旁的,只要你还像以往般待我就好。”
许锦捂着脑袋道“住口,昏了头了你?瞧瞧我是谁?你有男人。”
“他?”沈氏惨然一笑“你怕不晓得吧?如今我依然是完璧。”
许锦愣住了。
沈氏却趁势凑了过来“成亲当日他就讲了,身子早就垮了,作为补偿,他所有产业都是我的。”冷笑几声后,她继续道“可是他所有的东西,都被郑虤折腾完了。如今的这些全都是你的十七郎给我的。”
“……”许锦习惯性的想要撇清,可是瞧瞧沈氏,又闭嘴了。
“你还赶我走吗?”沈氏坐到了许锦身旁,靠在了对方肩膀上“我们为何都是苦命人?”
“你要是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许锦无可奈何的威胁一句。。
“就晓得欺负我。”沈氏笑着自嘲一句“若是一辈子就这么坐看云起云散也不错啊。”
许锦没有吭声,看向窗外,这一切不会是他做的吧?
毕竟郑直对三房的厌恶她是早晓得的,对方同样对沈氏也没有好感,她也晓得。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冤家不在场,真巧啊。
郑直打了个喷嚏“无事,继续。”随着各地的工程逐步展开,织厂等工坊再加上刚刚决定设立的油坊,书坊等等的,郑直哪怕找了一堆人分担,也不得不事事关心。无他,这些人,他谁都信不过。
“目前的地价已经到了一两银子一亩地,年初不过才一百四十文左右。”边璋指着桌上的堪舆道“目前地价还在不停的上涨,且幅度越来越大,估计月底就能到二两左右。”
“地已经买了多少?”郑直并不在乎,毕竟总价才两千多两。虽然这已经比原本的度支翻了将近十倍。
“八成。”边璋早就对各方面数据了然于心“剩下的那部分才是硬骨头,现在都捂着,在等地价升的更高。”
“师兄不用试探俺了。”郑直哭笑不得“俺们随行就市便好,如今没有工夫耗着。做买卖确实要锱铢必较,可是也要审时度势。”
“这不是试探。”边璋何尝不晓得他这样做,其实有些自欺欺人。奈何有些事情预则立不预则废,他不怕担责任,却不想担污名。
“这不怪师兄。”郑直却摆摆手“俺俩若是易地而处,没准俺能做的更少。这样,日后五百两以下的进出,崇东主可以自决。五千两以下师兄来定。”郑直有些事总是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可有些事却大刀阔斧、干脆利落“不过俺会让人把账查仔细的。”
“该当如此。”边璋不以为意,直接表态“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此也可以让俺惊醒。”
有些事一旦摊开来讲,真的很简单,可是复杂的是人心。不晓得是不是被孙怀南当面给刁谦延银子刺激到了,郑直感觉他之前很多自认高明的法子,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如今才刚刚起步,就整日想着防这个,守那个。雁过留痕,一两次人家没瞅出来,长久下来呢?
还有那个谢国表,人家求得是个将来,只不过因为跪了一次,他就避之唯恐不及,想着剁了人家,还自认为很高明。幸亏因为要等当票变成死当,他还未启动手段,否则悔之晚矣。
庞文宣的事,告诉他,有些事慢不得。可是杨儒、史臻享的事也提醒他,有些事快不得。世间确实想要两全其美不容易,可是真的不能走极端,玩非此即彼。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保定那边咋样?”郑直打开折扇轻摇,岔开了话题。边璋也许真的是坦坦荡荡,而他则是万般无奈。但凡兄弟几个里边有一个愿意帮着他,也不至于如此。
郑傲虽然有亲近他的苗头,可是还遮遮掩掩。况且此事还牵扯到了吃绝户的问题,长房和三房对郑宽虎视眈眈,又何尝不是给他提醒。他在没有名正言顺子嗣之前,对自家兄弟反而更加警惕。
“刘三郎那边已经收了大概一百五十亩的地。”边璋开始将情况讲明“选的地虽然偏僻,地价低,可毕竟也有人烟,偶尔还是富庶之家。如今已经花了大概一万两银子了,好在有谢经历帮着遮掩,到如今都没有风声,因此地价还算平稳。”
“给谢经历带个话,中秋节前,俺要去他家拜会。”郑直点点头。
“城外庞家那块地,马上也就要动工了。到时候藏是藏不住,索性动静弄大点。舞龙,大鼓都要有,最好能请大都宪,大相台,大郡侯,老父母一同观礼。”边璋却给郑直出了难题。
“俺只能尽力而为。”郑直又打了个喷嚏,苦笑道“师兄莫不是还想着连化人场也来个开张仪式?”
一旦工程启动,那么尸首当然是越早焚化越好,为此郑直在城外东北角专门修了一座化人场,骨灰坛也订了,就选了杨赞家的。如今杨赞没了,都是他的娘子在管事,听人讲左突右挡,是个人物。这次第一批他就订了十万个,想来她家的买卖应该能维持下去。
“不合适。”边璋却认真的摇摇头“估计也没人肯来。”
郑直听了无语,这意思,边璋还真的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