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冲不动了。”夏心弥趴在卷子上，眼神都失去了光。
背单词简单，做阅读难。她真的努力了，但完全连不起来句子，也理解不了。
077幸灾乐祸地补充:“你先做完，做完进意识课堂来上课。放心，这是你的定制系统，一切都以你为中心。”
“上课？”
“意识课堂内时间静止，老师会给你进行知识教育。”
夏心弥一撇嘴:“那个老师不会是你吧？”
“当然不是我。你做完就知道了。”
夏心弥怀揣着对老师的好奇，强忍住做文盲的痛苦，将阅读理解写完了。
卷子很快批阅，十五道选择，错了十三个。
077看着夏心弥快哭出来的表情，轻声安慰她:“没事，刚开始嘛，困难是正常的。”
“对。我会进步的。”夏心弥给自己打完气，然后就跟着077的指引进入自己的意识层面。
意识课堂很小，只有一套书桌。但教学用具很多，大白板，投影仪，实验用品等一应俱全。
夏心弥谨慎地坐在椅子上，刚一坐好，讲台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为什么老师会是一只猫？”
眼前的猫咪虽然是只可爱的蓝眼白猫，但体形却堪比缅因。它用前爪拍拍讲台，喵里喵气地说:“请这位同学对老师尊重一点。”
夏心弥举手问到:“请问老师叫什么名字？”
猫咪老师理理胡须，傲娇地说:“我就叫老师。”
夏心弥眨眨眼:“好的老师，我们可以上课了吗？我想回去睡觉。”
“好学的学生，我喜欢。”猫咪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直接忽略掉最后一句。
等夏心弥真正开始上课，她才慢慢正视这只指爪画脚的大猫。老师讲的记忆方法与题目解析都非常有用，对于她这种已经很久没接触到正规学习的人也能很快理解。
在意识课堂里的几乎感觉不到时间，也感觉不到累。老师讲完今天的英语课，宣布下课的时候，夏心弥还意犹未尽。
“完成今日课堂，积分加1”
夏心弥听到系统提示音，疑惑地问:“上课也奖励积分吗？”
一直摸鱼的077迅速上岗:“系统会根据课堂难度和完成度进行积分奖励。”
“那我一直上课就能一直加分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不建议你这么做。”
夏心弥歪头，继续疑惑:“为什么？”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学习并不是闷头一棍子的过程，你需要去实践。”077认真解释，“而且，长时间学习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你目前的体质支撑不了。”
夏心弥不歪头了:“好吧。”
退出意识空间时，时间还停留在九点半。她完成洗漱之后，敲了敲妈妈的门。
“妈妈，晚安！”
夏明月被吓了一跳，听见是女儿也只能哭笑不得地回她:“晚安。”
第二天一早，夏心弥还在数学的海洋中溺水，安悦却打来了电话。
“夏心弥，说好的出来逛街呢？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别告诉我你刚起来！”
听着安悦中气十足的声音，夏心弥却有气无力:“对不起，我忘了。”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我来你家？”
“没事，我马上换衣服。”
“你果然才起床！狗东西。”安悦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抄起伞就出了门。
夏心弥心有余悸地放下电话，马上冲回房间换衣服。
安悦的武力值比她高，真要惹恼了这位姑奶奶自己要挨揍的。
“077，今天的作业我晚一点回来做。”夏心弥慌忙套上鞋子，跌跌撞撞地出门。
直到她走出小区，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她们约好的地点。
夏心弥茫然地站在公交站台，像幼儿园里等待家长来接的小屁孩。
但安悦没有辜负她，为了揍她，还真就坐车过来了。
安悦一看见夏心弥就冲了过来，但她并没有如夏心弥猜想的那样揍她，反而牵起了她的手仔细地查看。
“你刚才那声音很明显是生病了，怎么看起来没什么事？不会是装的吧？”
夏心弥翻了翻白眼，把她的手拉下来:“之前你说要去哪来着？”
“你真的没事吗？不是你说要去聆云吗？”
夏心弥眨眨眼，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否认:“我没生病，我只是忘了。”
安悦狐疑地看着她:“从昨天我就发现你怪怪的。你真的没事吗？”
夏心弥忍无可忍，一把揪住安悦的腮肉:“你魔怔了是吧？不就是让你写了张英语卷子吗？还没完没了了？”
安悦笑着挣脱，然后拽着夏心弥上了公交车:“终于对劲了。”
两边街道很有年代的气息。不像她重生前那样各种花里胡哨的电子产品摆在外面强行污染人的眼睛。
现在是国庆，路上有不少的学生。年轻的脸，稚嫩的声音，都让夏心弥很恍惚。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以这样的视角看这人间了。她看着热闹又温暖的人间，突然间就想到了曾读到过的一句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自己不过也是支野梅罢了，要那么多的野心干什么，守着自己的妈妈和月亮，每天睡着安稳觉。
就够了。
“心弥，你砵仔糕要吃什么味道？”
夏心弥还没回神，下意识来了个玫瑰味。
安悦悄悄呼出一口气，她老觉得心弥怪怪的，越相处越觉得怪。
但口味也没变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夏心弥咬着玫瑰砵仔糕，这个时候的砵仔糕用料还是很真的，能看见碎的玫瑰花瓣。
“接下来去哪？”
“聆云书城啊。”
“现在就去书城吗？”
安悦看看手表，还早得很。但她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去哪。
夏心弥牵着她的手，突然说:“要不我们去千山公园吧？”
千山公园是千钰区里很有名的公园，除了满山的花和树，还有数不胜数的游戏摊位。
她很想念那个把她荡吐了的大摆锤。
但安悦有点不想去，现在放假，公园里人多得要死。
不过心弥提起说想去，那就去吧。
两人又坐了三个站，到千山公园门口，跟着人流就走了进去。因为千山公园的摊位是单独缴费的，所以并不需要交门票钱。
喧闹的人声中混杂了各路的吆喝，食物的香气和彩色的玩具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人间画。
夏心弥还记得上一世再次回到千钰，得知了安悦的死讯后，她又来了一次千山公园。
但那时候的千山公园已经败落了。被收购之后，所有的娱乐项目封的封，拆的拆。曾经带给无数人快乐的玩具与设施被丢在垃圾堆里，雨水和灰尘给它们蒙上斑驳的痕迹，仿佛一场时代的落幕。
这里的每一处都很眼熟，色彩新鲜又明亮，看得夏心弥莫名有些鼻酸。
安悦此时已经如鱼得水，完全注意不到夏心弥的异样，只拉着夏心弥一个劲地往里面钻。
夏心弥一路眼花缭乱，连话都来不及说。
等安悦终于到达她的目的地，夏心弥不禁咽了下口水。
滑冰场。
恐怖的不是滑冰场，是滑冰场里数不清的人。
安悦也愣了:“不是，人这么多的吗？”
夏心弥一看安悦这打算放弃的表情，心里稳了稳。她已经不知道怎么滑了，进滑冰场必定露馅。
毕竟她俩以前可是滑冰高手，双排轮滑得跟跳舞一样。
“我们去其他项目吧？”夏心弥拽拽安悦的手，“我刚刚看见一个迷宫，我想去。”
“迷宫？我怎么不知道？”安悦歪头，“新开的吗？”
“应该吧。我们去看看？”
安悦重拾兴奋的心，再次拽住夏心弥往她说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新开的。”安悦叉着腰，“我不允许千山还有我没玩过的东西！心弥，我们走！”
看着安悦连介绍都不听，十分头铁地就进去了。默默掏出钱包的夏心弥只能飞快地找出20块递给门口守着的哥哥，然后跑进去找安悦。
她们俩出门，钱都是放在夏心弥那的。安悦心大，老是丢东西。
可一进去夏心弥就懵了，因为迷宫并不是传统的迷宫，墙壁全由透明的玻璃组成。
这不是她来过的那个迷宫。
这不是过去？
心中泛起一丝提防的夏心弥摸了摸眼前的玻璃，却看见不远处的安悦好奇地横冲直撞以至于一头撞在玻璃上。
撞得还蛮狠。
“诶！小心点，摸着走啊！”夏心弥一个心急，也撞上了玻璃。
听见“砰”的一声，安悦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弥，心弥，快过来，我看见前面还有呢！”
夏心弥揉揉额头，刚想回应一声，就看见安悦如同她无数次所梦见的那样，头也不回地走向那她看不清的黑暗。
“等等！别过去！”夏心弥吓坏了，摸着玻璃冲过去。但这短短一段距离，被玻璃迷宫隔断成她分辨不清的弯弯绕绕。她明明顺着玻璃在前进，却发现离安悦越来越远。
“悦悦！不！安悦你回来！”
夏心弥死命拍着玻璃，她想出去，却发现四处都是牢笼的墙壁。
她被关在了这里。
想到这的夏心弥呼吸突然放缓，她颓丧地靠在玻璃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黑暗。
“梦总是做不长啊。”
黑暗近在咫尺，夏心弥终于忍不住闭上眼，咬住自己的食指，尖利的犬牙甚至咬出了轻微的血痕。
077略带担忧地看看她，又看看面板。
等她再次睁眼，脸上的表情却变了:“真是个废物。”
“但是你还是出来了。”一口气憋了半天的077还是无奈地叹息，“浮生的时间用一点少一点，你还是先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不出来，这废物怕是要死在自己的幻觉里了。”
“夏心弥”笑了，笑得病态又疯狂，却没有一点点的声音。她摸着流血的咬痕，看也不看眼前的玻璃，一抬头，如一道光影一般瞬间便来到停滞的安悦的面前。
这小姑娘的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笑意，因为年纪尚小，脸颊边是肉乎乎的奶腮，看着，非常地让人想摸。
“夏心弥，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个人死，对吗？”
面对这个才十几岁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夏心弥”捧着她的脸，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可笑容里却是说不清抹不开的哀伤。
“但是夏心弥，你给我看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条路可是我精心选的！千万，别浪费了！”
说完，她流着眼泪，一口咬在了安悦的脖颈上，再用力一扯，动脉血瞬间喷溅出来，恍如一场艳丽的花开。
梦，碎了。
夏心弥骤然睁眼，那般鲜血淋漓的场面在她的眼前现场直播，真实到她的脸上似乎也溅上了温热的血。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出声，只默默地摸了摸脸。
“是她，对吗？”
077刚送走一个大疯子，眼见着小的也要疯了，愈发地无奈:“对对对，是她。”
夏心弥原本因为幼年时代的温柔而被软化的心瞬间结冰。
“她是我，对吗？”
不待077回答，夏心弥垂首看着自己咬过的食指，白皙，干净，一点也不像那双什么都干过，甚至被人踩在脚下过的手。
“可是我才回来第二天啊。”夏心弥蹲下身，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她也是为了你，为了你妈妈，为了安悦。”077安慰着她，它有点怕夏心弥黑化，那重生就没有意义了。
“为了我。”
前方的安悦发现夏心弥迟迟没跟上，还以为她真的迷路了，正急急地赶回来接人。
“077，我是不是太软弱了？”
“心弥，你在说什么？”安悦还没看见人，却能听见她的声音。
在安悦到达之前，夏心弥用力给了自己的额头一拳，她的表情从面不改色到委屈巴巴的转换或许只用了一秒。
“她可真狠啊。”
安悦终于赶到:“哎呦，我说你怎么一直不来。怎么这么明显的木墙也能被撞到，被撞到也不叫我一声！唉，早知道我们就不来这破地方了！”
她心疼地捧着夏心弥的脸呼呼，破开的动脉仿佛又出现在了夏心弥的眼前。
那是多么滚烫的鲜血啊。
安悦割开自己脖子的时候，也是这么滚烫吗？
夏心弥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只瘪着嘴蹭蹭她的手:“我要吃彩虹。”
安悦猫眼圆睁:“我也要吃！”
这下夏心弥终于笑了，她牵起安悦的手，往前指了指:“悦悦，这里我没来过，你带我出去吧。”
带我走吧。
我也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