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的爷爷名叫罗德尼,据说许多年前还是附近小有名气的贵族,有着自己的领地,被称为芙洛蕾斯的领主大人,或者罗德尼男爵。
不过现在大家都叫他老罗德。
老罗德也是从父辈手中继承的爵位,周围的居民对他的父辈都很尊敬,因为老罗德的祖辈曾经也是个普通人,一步步脚踏实地,积累财富买到了这个男爵的位置。
虽然是买的,但是老罗德的祖辈也没有忘本,将领地治理得很好,深受民众的爱戴。
不过这种爱戴也仅限于老罗德的祖辈父辈,到了他这里,风评却完全转了个向。
老罗德从小就在家里的溺爱中长大,也不明白什么叫民生疾苦,不学习如何治理领地,反而每天往妓院里跑。老罗德的父辈恨铁不成钢,给他找了个漂亮老婆,想用家庭来束缚住他。
床上多了个女人,老罗德往妓院跑的次数少了,但又不知道怎么染上了「银罂粟」,还瞒着家里在外面种了一片,还不小心被上面的人给发现了!
当天晚上,老罗德的父亲将他吊在房梁上差点没给他抽死!尽管如此,他的父亲还是第二天就出了门,没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反正后来也没人再追究这件事情。
但老父亲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每天对着门外叹息。
老父亲病倒了。
又过了几年,老父亲病重,老罗德继承了家业。
老罗德继位后,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有心人便拿当年的事做文章,带着一堆人将他们家围了起来,夺走了他的爵位。
老父亲情绪激动,没过多久就死了。
老罗德挥挥手,不就是爵位没了吗?没关系!家底还在,以他们家在附近的声望,还能潇洒几辈子。
但他又如何懂得如何治理这偌大的家业?他如同当年一样使唤着别人,但他已经不是罗德尼男爵了。
那些精明的商人发现了这块可口的蛋糕,想尽了办法从这块蛋糕上咬下一口又一口。老罗德怒吼着,却无能为力。
因为父辈和祖辈的名声,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帮他。但那时的老罗德接近抓狂,他很少接触人心的险恶,被蚂蝗吸了几次血后还如何能轻易相信别人?
家底一点点见空,老罗德积累了莫大的压力。压力需要宣泄,于是他白天出去宣泄压力,晚上在家欺负老婆,然后他欠了钱,欠了很多很多钱!
他老婆终于忍受不了这个人渣,留下一个儿子后跑了。
老罗德跪坐在月色之下,一夜之间,他好像失去了一切!
他看着年岁尚幼的儿子,突然觉得还能挽救?
他逼迫儿子开始从商,想让儿子帮他夺回他该有的一切!没错,就是这样!他的祖辈就是这样发家的!所以他的儿子也一定可以!
他不思进取?
不是……不是!他根本做不到!
老罗德冲儿子吼道,年幼的孩子有着强烈的逆反心理,他很犟,老罗德说他成不了冒险家,那他非要成为冒险家给他看看!
老罗德又失去了他的儿子。
他变得一无所有。
……
黛洛缇斯和贝蒂走在乡间的小路边,回想着刚从一个老人家那里听到的过去,不禁有些感慨。
那位老人家已经耄耋之年,看上去风中残烛,不久就会死去的样子。他说他曾经也是老罗德的家臣,也算是见证了这一切,见到老罗德还有后人回来,心有所感,便跟她们说了这一切。
什么,你问后续?
后续还能怎样?老婆跑了,儿子跑了,只能靠自己慢慢还债咯!
“真是没想到啊!我爷爷竟然是个这样的人渣!突然就不想见他了怎么办?”
贝蒂很气愤!
“贝蒂别闹,每个人都不容易的!”
“唉呀我知道啦,老幺你怎么还当真了!”贝蒂抓着她的小手,“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为什么还不让人说呢?”
“不管了,反正我也只是来送个信!”
为了逃避……也不算是逃避吧,兰姆当年也只是不想被这么潦草地决定人生,再加上朝着认定的道理一股子走到底的犟!
其实这么多年他也是有机会回来的,是惭愧在心,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格?反正不会是因为无情!
黛洛缇斯低着头,表情有些低落。
贝蒂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幺在想什么?”
“没什么。”
“老幺在想自己的亲人吗?”
她没有否认,也算是吧!
她想亨利了。
她跟雅娜不一样,虽然知道六百年前自己就已经存在了,但她现在的记忆,意识都是从亨利开始的!
亨利教会她怎么穿衣服,教她怎么用餐具,教她语言,教她所有生活中的常识,可以说就是她生命的就是从亨利开始的,是她最亲的人!
虽然老师和夫人也很亲,但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亨利爷爷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黛洛缇斯向西边望去,虽然横跨大半个大陆,她却有种从这里折返,然后一路返回那个无名小村的冲动!
“老幺?”
贝蒂轻唤一声,黛洛缇斯回过神来,深呼口气,“走吧,咱们得快点,不然赶不上晚饭了!”
“啊,是哦,你个小吃货!”
……
依照那个老人家给的位置,两人来到了一处土屋前,是那种很具有年代感的土屋。
门是关着的,但院落打理得很干净,出于礼貌考虑,两人并没有进去,而是在一旁等待主人家回来。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见老人牵着老牛回来了,隔得远远的,黛洛缇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位在田间给孩子们讲故事的老人!
“是你!”贝蒂惊呼道。
“是你们啊!”
老人还是那副慈祥,笑呵呵的模样,也没着急问她们找来干嘛,慢悠悠地将老黄牛关进侧屋里,然后开门。
“爷爷……”
老罗德打开门,正准备邀请两人进屋坐坐,贝蒂的声音却让他整个人一怔,眼神仿佛都清明了些!
他深深地看了贝蒂一眼,仿佛正将她与某个记忆中的人相对比。
“先进来坐吧,孩子。”
老罗德进屋后,从碟柜里拿出了一碗炊饼,又从后屋拿了半瓶牛奶,回头说了一句,“你们坐,我给你们热热牛奶。”
至始至终他都没提过兰姆的事。
老罗德端着两碗牛奶从灶屋里出来,依旧笑着,“趁热喝吧孩子,这是前段时间老母牛生牛崽子时挤的,新鲜着呢!”
黛洛缇斯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捧着碗抿了一口。贝蒂没动,看着老罗德,又强调了一遍:
“爷爷,我爹他……”
“死了?”
老罗德突然插嘴,贝蒂有些哑口无言。
“在田间看到你们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的眉眼跟他多像啊,让我一度以为,真的是他回来了!”
“他是那样的犟,又是那样的蠢!跟我一样……”老罗德叹了口气,“你刚才没说话,证明他确实死了吧?”
贝蒂抿着唇,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他恨我,却又不敢见我,自己莫名其妙死了,把自己女儿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老罗德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差点没站稳,扶着墙剧烈咳嗽了起来,贝蒂赶忙去扶他,待他缓过来之后,贝蒂将兰姆的那封信交给了他。
老罗德接过信,虽然极力保持冷静,但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人活了一辈子,自认为看开了,但这人世间的一切,又哪有这么容易放下,到头来,还是辜负了,唉……”
“爷爷……”
老罗德摆了摆手,他看着那封染血的信,只是突然觉得,上一辈造的孽,最终苦的都是孩子!
“跟我说说你爹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