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带我来的地方,应该也是一个卧室,房间不大,却很暖和。房间陈设倒是家具颇多,有床榻,有坐榻,有书桌,茶桌,矮柜,火炉还有小孩的玩具哦,有木马,有木雕泥塑,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具。
我像后世坐床沿一样,屁股直接坐在榻边上,旁边就是一个烧着炭的火炉,真的是木炭哦,跟后世的炭差不多,就是有些烟,容易呛人,但窗户是开着的,有通风还好。
我发现了榻上一个好玩的东西——鲁班锁,对,一个很小巧精致的简易版鲁班锁,我真正仔细琢磨这个小玩意,这个可是正宗的鲁班锁哇!
就在这时,房门吱嘎被打开,一股寒风吹过来,把我吹得浑身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摞竹简走了进来,见我在踏上坐着,就直接开口问我:“汝是何人?为何在此?怎如此不尊礼数,安能如此席榻而坐呼?”
嘿嘿,我大概猜出来这个小家伙是谁了,曹洪提过,他家有个小家伙,叫曹馥,平时唤作馥儿,和我家小鱼差不多大。
我便开口逗他:“汝又是何人啊?手中何物啊?”
我把他一把抱过来,放在我腿上坐着,这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回道:“我名曹馥,这是父亲予我的屋舍,汝快言,汝是何人也?怎会进入我之屋舍,坐于我之书榻?”
我笑着回道:“原是我之贤侄呀!我是子廉兄长的义弟,名唤大鱼。”
曹馥有些疑惑:“我是曾听说,家父最近得一义弟,对其还颇为推崇,时而赞叹之。”
“可怎会有人唤作如此古怪之名?大鱼,大鱼,怪哉!莫非叔父真是水中之鱼,上岸化人,遨游于人间呼?”
这小家伙还挺可爱的,把我逗乐了,于是我说道:
“哈哈哈!”
“子廉之馥儿,甚为有趣也!”
“为何无人名唤大鱼则?”
“馥儿可知庄老的《逍遥游》呼?”
曹馥回道:“曾听闻城中夫子提及过庄老先生,也听闻过其有经典作《逍遥游》,可馥儿未曾拜读之,闻其名,逍遥!逍遥!当是一恢宏奇作也!”
我继续逗他:“庄老《逍遥游》曾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釜炖不下,视鲲又名曰大鱼也!”
“既有鲲为大鱼也,为何无人名大鱼也?哈哈哈哈!”
曹馥便回道:“那今后,我便称叔父为大鱼叔父咯!”
接着我又逗着他聊天,小家伙手里拿着的是一部《论语》,但却是不齐全的,只有其中一部分,而且曹馥还只会读一些简单的。
没过多久,曹老板就过来敲门了,这回再看曹老板,顿觉曹老板一身英雄气,活脱脱的一个大官大领导风范,看来有时候还真是人靠衣装呀!
曹老板还特意写了一封至护城都尉卫兹的拜帖,看着曹老板那工整的隶书,我想起我那鸡爪挠的字,只得以袖拂面长叹之啊!
当我们赶到卫府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曹老板敲开府门,递上拜帖,没过多久,立刻就有家丁过来请我们入府,将我们带正堂。
卫兹已经褪下甲胄,换上一套精美的素绢,跪坐在正榻上,等着我们过来了。
我们脱鞋踏进屋内,屋子里烧了几个火炉,很是暖和。卫兹先对我们抱拳行礼,我们也赶紧躬身回礼,然后卫兹引我们入榻而坐,曹老板坐于卫兹榻上,与卫兹面对面的坐着,我则是坐在旁边的侧榻上。
还是一样的流程,上茶汤,然后喝一小口,卫兹才缓缓说道:“曹将军的来意,吾已知晓。敢问曹将军,此事可有几成把握?起兵讨伐董卓后,又该如何?”
曹操郑重的回道:“曹虽不才,然,此次谋划,起兵讨董,曹已有九成把握。”
“而今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
“天下各州郡,早已对其深恶痛绝,皆有举兵抗董之心,然,如今却无人率先举旗,若曹此时率先举旗,再广发檄文,邀约各路豪杰义士,于此时共同举兵,各州郡必会纷纷响应。”
“届时汇集各路英豪,合兵于一处,定能一举击破董贼。”
“破董之后,曹当联合朝中贤良,汉室忠骨,共同扶持天子,重振朝纲,逼迫太后还政于天子,不使外戚干政,重蹈冲帝、质帝之覆辙,使天子重统皇纲。”
卫兹回道:“好!好!甚好!曹兄果真不愧为有志之士,乃真豪杰!真英雄也!”
“曹兄初至陈留时,吾便于郡守张邈言,平天下者,必曹兄也!”
“若曹兄事成,汉室复兴有望也!汉室若能在我等努力之下,再次中兴,此番也必为一段佳话,流传千古耶!”
曹操又开始表演了,只见曹操忽然又是一脸愁容,长叹一声,幽幽开口道:“曹虽此谋甚远,然,,,唉!”
接着曹操就低头着头,一脸忧郁,沉闷不言。
卫兹见此,赶忙说道:“天下乱生久矣,非兵无以整之。兵之兴者,自今始矣。”
“曹兄今如此远谋深虑,方才既与卫商之,如何讨董,匡扶汉室。”
“而今怎可如此作态呼?”
“莫非方才皆是戏言尔?”
见卫兹都急了,曹操又长叹一声,才慢慢回道:
“卫兄,非曹不愿起兵讨贼尔。”
“实乃,实乃,曹手中,无一兵一卒呼!”
“唉!”
卫兹也开始一脸忧虑的回道:“不瞒曹兄,卫麾下虽有护城兵马三千,然,此兵马乃是朝廷为抵抗黄巾贼军,所设之郡兵,吾虽有心助曹兄起兵抗董,而此兵却为朝廷之兵,怎可无太尉调令,私自调拨于私人乎?”
“如今大计已定,起事必成!曹兄手中却无兵所用,方才一切,转眼间便化为泡影空谈乎!”
“呜呼哀哉!这可如何是好耶?”
“唉!”
卫兹又急又气又无奈,只得一脸愁容满面的在那拍大腿,幽幽叹气不断。
我清晰的看到曹操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看来这曹老板也是一个老狐狸精,逢场作戏的功夫,真的是高哇!有多高!这踏马都快十层楼那么高了!
曹操还挤出几滴眼泪,然后用衣袖拂面,再次长叹一声,接着说道:
“卫兄欲助曹曹之情,卫兄欲除董贼之心,卫兄匡扶汉室之志。”
“曹皆已知晓!”
“如今曹欲散尽家财,招募义士乡勇,起兵讨伐董贼。”
“然,家父爱财如命,曹欲讨要家资,用于招募义士,家父实在难从。今与曹在家中,争执不休,家中器具皆毁,如今曹与家父,已是藕断之情,仅剩丝连也!”
“哇!哇!哇!呜!呜!呜!”
说着说着,曹操就开始掩面痛哭起来,边哭还边呜咽着说道:“曹,曹,如今,如今连招募义士之举,也,也不能行也!呜!呜呜呜!”
我也赶紧用衣袖把脸遮住,可我压根没那种衣袖啊,于是我赶紧扯过身后的披风把脸遮住,装作在默默流泪,实际上我踏马心里笑的比谁都开心。我疯狂上扬的嘴角,现在彻底压不住了。我使劲憋着笑,不敢出声,憋的脸都通红了。幸好我机智,赶紧用我的羊皮披风遮住了脸,不然就露馅了,那曹老板以后肯定不带我出来玩了。说到演技,曹老板不愧是当老板的,竟然装的如此逼真,反正我是装不出来,现在都快差点露馅了。
我偷偷露出眼睛,悄咪咪的看了一眼,卫兹正在用一块丝巾手帕之类的东西,帮曹老板擦眼泪,曹老板还是一脸悲容,如丧考妣,捶胸顿足,直拍大腿,唉声不断。
卫兹擦着擦着,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激动的说道:“曹兄,曹兄,莫哀,曹兄此次举兵,最为艰难之事,无非难于无财尔!”
“然,卫虽不才,未能助曹兄,但卫出生豪族,卫家乃陈留之大户也。”
“曹兄,曹兄,莫哀!卫有家资,卫颇有家资!卫愿尽赠于曹兄,助曹兄起兵成大事也!”
卧槽,铺垫了这么久,卫兹老板终于是醒目开窍了,我也慢慢放下披风一角,装作一脸愁容,但眼睛却满怀希冀的看着卫兹。
曹操也慢慢缓过劲来,不再悲戚哀叹,双手扶住卫兹双臂,眼睛紧紧盯着卫兹。
良久,曹操才慢慢的开口道:
“曹,曹,曹竟无以言表!”
“卫兄大恩不言谢,此番恩情,曹铭记在心,终不敢忘!若曹此事成已,卫兄当为,匡扶汉室、重振朝纲之首功!”
接着两个大男人,又开始那套手扶手、眼对眼,你看我我看你,就差再来一个“大风车转呀转”的套路了。
然后曹操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卫兹的手,重新做回榻上,两人开始各种谈天说地,先是聊起两人各家家常,然后是两人儿时游历学习的经历,接着就是两个人交流曾经做文官的各类施政心得,和不同的仁政看法;然后又聊到两个人做武官的经历和想法,曹操做过西园的典军校尉,卫兹现在是护城都尉,确实有的聊;接着又是什么天下大势,还有当下时局,以后如何如何等。
反正我是迷迷糊糊的打瞌睡了,我听的也是迷迷糊糊的,等到我醒来睁开眼,外面天都亮了。他们两个竟然还那么有精神的在那里谈天说地,我是真的对曹操的精神状态,深感佩服。他一路奔逃回来,晚上就跟我聊了那么久,白天又和张邈聊那么多,后面回家了还能吵个架,去曹洪家洗个热水澡出来,晚上到卫兹家,又聊一个通宵,现在天都鱼肚白蒙蒙亮了,他们还在嘟嘟囔囔的聊天,造孽呀!难怪曹老板会有头疾,就他现在这样天天动不动就,通宵达旦的和别人聊天,以后老了能不头痛吗。
等到下人端来早点,他俩才开始慢慢消停一会儿,结果没多久又开始边吃边聊,古人不是说什么寝食不语吗!他俩怎么能聊的这么上头。
我现在是真的感觉好饿了,我抓起自己小桌上的几个锅盔饼子嚼起来,再端起一碗粟米粥咕噜咕噜就往肚子里倒,两下就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