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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沙漠玫瑰(17)雪峰山(中)

17.雪峰山(中)

孙伟光终是跑了,在试跳了二郎板之后,在吃了三碗米饭和七个包子之后。

指导员吉兵上去就要给小木匠饶彰恩一个嘴巴子,劭群赶紧拦住了。部队已经开始倡导尊干爱兵,打骂体罚是不允许的。有些兵确实该打,但你不能老是打兵,不能养成这种军阀作风。

在卫生间门口,小木匠饶彰恩详细描述了孙伟光逃跑的过程。

全年人员组织看新闻,干部骨干开连务会。一班长耿伟周指定小木匠饶彰恩看护孙伟光,形影不离。孙伟光跟向小木匠饶彰恩提出去卫生间,说是晚上吃多了,肚子疼,要上大号。小木匠饶彰恩在卫生间门口陪同,孙伟光进了卫生间,许久没有动静。小木匠饶彰恩感觉时间太长了,有些不太对劲,就冲卫生间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小木匠饶彰恩赶紧进入卫生间,八个蹲坑一一看过,没有孙伟光的踪影,孙伟光就此消失不见了。

影视大片啊,当年东北王张作霖也是借上卫生间之机,从下水道逃之夭夭,从段祺瑞家的家宴逃脱,后称尿遁。

关于卫生间的故事,不是尿遁,就是鸡毛。三国时期,赤壁之战中,权起更衣,肃追於宇下,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

劭群简单追问了小木匠饶彰恩几句,是否看见孙伟光进去了,是否离开过,确定检查过之后没有等等。

小木匠饶彰恩十分肯定,亲自把孙伟光送进去的,一直在门口,后来确实人没找到。

劭群看了一下卫生间,北边的窗户开着,窗户下是二楼的雨搭。从三楼可以从下水管攀扶到二楼雨搭,然后从雨搭再到达一楼。劭群心想,三楼这么高,这小子也敢,难道走路一瘸一拐是装的?真是太疯狂。

劭群迅速做出了判断和决定,就是从卫生间窗户跑的,下来就是翻墙,然后去火车站。他赶紧安排,七班长带一人直接去火车站拦截;一班长带人去北部炊事班,尤其是堆煤的地方;八班长带人去南部团史陈列室,靠墙的地方,这个时候鹏举还没有到团史陈列室当九门提督;四班长带人去西部生活服务中心,沿墙搜索。

安排完之后,劭群还一再叮嘱两点:一是动作小。千万不要慌慌张张,过于反常的行为会引起团里领导或其他单位人的关注和怀疑,很可能导致连队一年工作白干。年初出事,白干一年。年终出事,一年白干。二是不要打。抓住孙伟光之后,千万不要打他,直接带回连部。

各班长齐声道:明白。

劭群手一挥,大家分头行动。

孙伟光终是跑了,当晚大家没有找到,一无所获。这件事,成了劭群很长时间的一块心头病。劭群后来了解到,孙伟光从排里干到炊事班,又从炊事班干到连部。尤其是孙伟光在连部并不是因为他表现好,而是连队为了看住他,答应他玩电脑。而且孙伟光有一个亲戚在京城,据说道上玩的很溜,黑白通吃。这个黑白叔叔还来过连队,开着大林肯。黑白叔叔劭群没有放在心上,一味的给兵换地方,不做思想工作,倒是令人很气愤。哪能这么带兵,不带思想,惯出了毛病。

带兵就是带思想,想要带好兵,就要跟兵一个样。

劭群也是很懊恼,自己倒做思想工作了,反而让他跑了。成功与失败,全在结果。

这个黑白叔叔后来经常给劭群打电话,无非就是威胁:我侄子跑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要担责任;你们赶紧给我找去,你们万岁军司令部值班室的电话我也知道;京城总部的人,我也认识很多。赶紧给我找去,否则我打电话。

每当这时,劭群总会求爷爷告奶奶,没别的招,说软话,求饶呗,一再申明自己的难处和立场:我刚来,我对他还挺好,别人把他锁了,我把他放了。我劝他保重身体,让他多吃饭,给他包包子;我也是农家子弟出来的,到今天父母培养不容易,我不想他出事,我也不想我出事;这件事与连队其他兄弟没有关系,如果打了电话,大家都跟着倒霉,手下留情吧。

这个黑白叔叔,倒也是爽快之人,毕竟在道上混的:别跟我说这么多,你的事我不管,赶紧把我侄子找到。好歹不提打电话之事,一提打电话,典型的点你的痛处,听了不舒服,想起来也不舒服。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总是悬在你的头顶,谁愿意?

那个年头部队打兵骂兵厉害,有时在野外训练,跑兵之事时有发生。逃跑的兵都是有思想的,荒无人烟的野外,他们会沿着电线杆逃跑,因为他们知道有电的地方就会有人家。

劭群一面把孙伟光逃跑的事情摆在了案头,日思夜想,暗派力量四处打听;一面抓起了他的神勇突击六连,推开他的施政纲领。

连队没有懂训练的文书,要事日志和训练周表,胡编乱造,经常抄袭其他连队。这是反映连队军事训练和行政管理的两大软实力,连队主要工作对外展示的门面,也是连队一日生活制度的内在遵循。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国门,连队的连门。

劭群准备就从这里下手,想明白才能干明白,理论是行动的先导,理论是未雨绸缪,理论要高屋建瓴。不谋全局者,无以谋一域;不知过去者,无以图将来。

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

抓教学法,抓四会教学。想抓好训练,先抓好教学,必须有理论的武装。

抓人生观,抓个人理想。想要带好部队,必须目标一致,愿景相同,连队的思想阵地必须有正确的舆论占领。

抓连队荣誉,抓历史传统。腹有诗书气自华,连队有传统有荣誉,官兵内心就会积淀,就会有精气神。深挖传统,深挖荣誉,培养全连官兵战斗精神,连兴我荣,连衰我耻。

抓训练尖子,抓典型模范。大树“能者为上”“能者为师”之风,以军事训练成绩作为衡量战斗力和个人表现的游标卡尺。大讲军事训练,大奖军事训练,个人立功受奖考学培训,完全与军事训练挂钩。就像美丽国鬼子二战之后,通过布雷顿森林会议确立美元与黄金挂钩,美元成为世界货币,美丽国变相控制各国经济。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笔杆子里面写乾坤,先抓文书。原来的老文书,曾经考军校没考上,准备复员,老一排的。劭群并不熟,既然打算走,也就没有培养价值。

有山靠山,无山独立。

既然没有指望,就自己培养文书。劭群翻遍了花名册,寻找着高中生,那个年代还没有大学生士兵,科技练兵正在飞驰而来的路上。大学生军官都是笨蛋,况大学生士兵乎!劭群问了几个高中生,大多都是假学历,为当兵而设。这高中那中专,一旦真刀实枪,马上原形毕露,人设崩塌。

文强,还是文强。连部通信员,高中学历,河北承德人,好像一个产板栗的地方。

劭群问文强:是不是真的高中毕业,语文好还是数学好?

文强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上到高二就来当兵了,毕业证是家里托人给办的。语文和数学都不好。

劭群马上说:语文和数学都不好,好啊。语文不好,没有那么多多情善感,理性。数学不好,不会斤斤计较,难得糊涂,大智若愚啊。你天生就是当文书的料,跟我当文书吧。

文强赶紧说:连长我干不了吧,我什么都不会。

劭群眼一瞪:跟着我干,有什么干不了的,我教你。要不然就让你去一排一班,天天搞训练。

文强只好说:连长,那我先试试,如果有合适的你抓紧换。

武以安邦定乾坤,文以治国平天下。

连长既当,乾坤已定。文书文强,期待治平。

劭群跟指导员吉兵通了一下气:连队的训练软件太弱,严重制约训练成效提升。加之,多年施工喂猪,连队没有储备训练人才,开局便是困局。

指导员吉兵:连长你抓训练,我也不懂,你就看着安排吧。文强当了文书,缺一个通信员啊,让吴柯伟上来当通信员吧。

劭群想都没想:可以,指导员,你安排吧。

吴柯伟,指导员的小老乡,司令部朱站长的远房亲戚。

劭群的办公桌上始终放着四本书,红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训练条例》,军绿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军事训练与考核大纲》,军绿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军事训练作业指导法》,红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装甲兵技术教范》。还有一些政治理论教材,各种版本的训练教材。

劭群在办公室看着这些书,他现在是一连之长,全连的军事训练全在于他掌控之中,好与坏,高与低。他在翻看着,学习着,思考着。经常耽误了吃饭,也不想去吃饭,思路不能被影响。

文强在会议室打开战备作业箱,按照连长的指示修改着战备方案,连长给他的主要工作迅速修订“三分四定”。在原有方案的基础上,根据人员变动迅速调整修改,定人定位。一页一页的改,一人一人的找,前后对应,符合现有。经常忙的顾不上吃饭,也不敢去吃饭,怕连长问。

劭群经常在连队俱乐部组织全连学习战备方案,谈国仇家恨,谈家国情怀,谈军人使命,谈人生理想,谈革命英雄主义和英雄情结。劭群结合方案,给大家明确编组和任务。边结合方案边进行讲解,边讲解边贯穿他的治训之道,时间往往过得很快,他经常言犹未尽。他能从战备方案开篇的形式分析,讲到东周列国,讲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然后再讲到汉武大帝,讲到国际风云,讲到国土沦丧,讲到抗美援朝,讲到万岁军,讲到国威军威看我西南……讲到神勇突击六连,讲到四战四平神勇突击,讲到三下江南,讲到平津战役打的好纪律好团结好,讲到三排副排长邢春福活捉天津守备司令陈长捷,讲到郭守德,讲到孙文秀,讲到潘天炎,讲到雪峰山战斗。讲到今天的神勇突击六连,英雄的连队铁打的汉。

直到现在,劭群带的兵提起当年,还是记忆犹新,还原着当年的场景:连长,你在俱乐部里边给我们讲大片的国土丢失,国家的悲哀,人民的灾难,军人的耻辱。你问我们吃过海参吗?大家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没人敢说话。然后你又说,想去海参就去海参崴,全世界产海参最多最好的地方。可是这个地方已经不叫海参崴了,这片国土已不在中国的版图之内。它现在叫符拉迪沃斯托克,一个又长又难记的名字,俄国人起的名字,意思是征服统治东方。屈辱的历史,耻辱的名字,我希望大家记住。

劭群当然记得:符拉迪沃斯托克,俄国人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将海参崴占有,改名符拉迪沃斯托克,拆除中式建筑,消除中文标识,真正的断其史,毁其文,亡族亡种。第二次鸦片战争,俄国人从中国的东北和西北掠夺了150万平方公里领土!

有一次,连队学习战备方案,劭群又是一番慷慨陈词,革命传统传家宝,手握钢枪枪打狼。他边讲边翻着战备方案,他突然发现战备方案被文强改的面目全非,前后颠倒,驴唇对不上马嘴。只有封皮上刻印的“战备方案”四个字是正确的,里面的内容乱七八糟,简直不堪入目。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驴粪蛋子外面光。

劭群青云之志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噼里啪啦直打脸。他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全连人的面,痛斥文强,批斗文强,歇斯底里,咆哮如雷。只差发动全连贴大字报,给文强戴高帽子,拉到大街游街,坐喷气式飞机。

全连人员,端坐如钟,如石塑一般,纹丝不动,气氛骤然紧张。

可怜的文强,站在讲堂一侧,垂手而立,面容憔悴,身形单薄,暴风骤雨中摇摆,勉强支撑着。

劭群一字一顿,层层递进,大声讲道:

第一层。就是让你改个人名,你都不会改吗?人员调走的,老兵复员的,新兵下连的,简简单单的一进一出,一加一减,这都不会吗?

第二层。谁让你动其他内容的?谁叫你动的?你懂吗?自以为是,胆大妄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谁告诉你这么干的?你告诉我。哪个蠢货告诉你这么干的?你是在梦游吗?

第三层。我手把手教你,你都不会,也不学。全年没有高中生,但凡有一个,也不会用你。即便没有高中生,找一个猫,一个哪怕不会说话的猫,只要能听懂汉语,会用爪子打字,都比你强。

可怜的文强,在连长的狂风暴雨中,摔打磨砺。他面对的是从北陆毕业的连长,从熔炉里蹦出来的,在热土上翻滚过的,而且受过净土的戒律,燃过戒疤的。

从此,文强天天在会议室,学习修改战备方案。白天在,晚上在,饭前在,饭后在。文强一不睡觉,二不吃饭。

劭群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有好几次特意嘱咐通信员给文强打饭时,让炊事班加两个小菜。

二oo四年底了,春节马上到来。

神勇突击六连的兵,像变了个人一样。全营操点,全营嗷嗷叫。早上出操,全团嗷嗷叫。下午体能,满院乱飞嗷嗷叫。

文强在连部,歪戴着帽子,叼着小烟,有说有笑,过来人,江湖人,成功人士。有人开始喊文强叫文班长,文强很享受的应答着。从新兵蛋子到连部通信员,从连部通信员到试用军械员兼文书,从试用军械员兼文书到会说话的猫,从会说话的猫到文班长,从文班长到真正的军械员兼文书,文强也在经历成长着。

文强曾经在自己的日记里,骂连长指导员是魔鬼,被指导员吉兵发现了。吉兵指导员告诉了劭群,劭群继续装作不知道。

现在做训练周表,填写要事日志,文强不需要再去其他人抄袭了。他跟连长一起,先把别人的学到手,然后再创新发展,现在全营其他连队,都跑到神勇突击六连来,学习制定训练周表。

劭群在司令机关有过经历,自然对军事训练的宏观把控有一定的基础,司令机关也有一些人脉。能很快拿到红军团阶段计划和月计划,知晓红军团训练的重难点。忠诚部队二营的月计划和军官训练计划还没出来,神勇突击六连已经根据司令机关的计划同步分解成了连队的周计划,也就是训练周表。神勇突击六连的训练计划在红军团司令机关的检查中得到通报表扬,周表制定及时,课目符合大纲,计划紧贴进度,这就足够了,脚踏实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只要用心,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被克服的。

同样,一顿小酒,也是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被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