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新兵(中)
休息的时候,大家大多在班排里原地调整,仅有的几张办公桌,那也是老兵们的独宠,新兵是轮不上的。
班长和老兵们有时聚在一起抽烟侃大山,有时聚在一起打双升够级;有的弹弹吉他,吹吹口琴,陶冶个人情操;有的戴着耳机,大唱抓不住爱情的我,自我沉迷陶醉动情。
上等兵大多坐在自己的床铺,两个一伙,三个一堆,说着悄悄话;偶尔小声一笑,互相挤眉弄眼,抠抠摸摸,动作自然是不敢放开放大;上等兵跟新兵不同,挨打尽管不多,但是绝对最狠,晓得的人都知道。
还有一些老兵,做针线活,最可爱的人,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干;寄包裹,写家信……不停的忙碌着自己的忙碌。
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没有抖音,只有一个曾经时代里的小小世界,小小世界,大大舞台。
新兵们整齐的坐在马扎上,成两路或者三路,或者分散在各个床间过道。一副副稚嫩的面孔,像春天里的小燕子,生机勃发;一排排矫健的身影,像天空中成“一字形”或“人字形”翱翔的群雁,收发有度。
认真抄读笔记,背诵条令条例,熟悉教材教案。
“班长好!”,整齐而响亮的问候声响起,随之而来就是新兵们齐刷刷地起立,肃立欢迎。看都不用看,也不用猜,一定是其他班排的军衔较高的班长进来了,也有可能是其他连队的。等来客通过之后,又是一声响亮的“坐!”新兵们又是齐刷刷的整齐坐下,绝对整齐划一,步调一致。继续抄读笔记,背诵条令条例,熟悉教材教案。然后就是眼疾手快,反应机敏的新兵,跑过去拿暖壶,沏茶倒水,搬凳子,倒烟灰。一切忙而不乱,一切井然有序,一切大方自然,一切训练有素。
中华民族的待客之道,体现的淋漓尽致。
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惯例,比传统比作风,军人不能输,战场无亚军。
如果来做客的班长们较多,或者来做客的班长待一会马上就走,“班长好!”“坐!〞“班长慢走!”“坐!”一连串的口令,就会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没有一个新兵会东张西望,敢摇头晃脑。他们是如何发现班长来或者班长走的,又是如何约定谁下的口令,这自然是新兵的秘密。一茬又一茬的兵,一个又一个的秘密。
还有一些新兵,会主动帮助老兵或者班长洗衣服, 排长的衣服自不必多言。
王排的衣服没有这个待遇,新来的,还没站稳脚跟呢。除了想得美,哪里都丑。但是劭群有几次换下的作训服,自己还没来得及洗,竟然不见了。后来整的干干净净,叠的方方正正,又回来了。劭群没想到,他不知道是谁。别人对你的好,总会令你感动。他就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能刻意的问,只能用心留意。
野战部队的步兵连,训练苦,全靠腿,三类灶,伙食费最低,汤汤水水,清淡的很;炮兵营跟坦克营的伙食费标准高,炮兵营大营队,人多钱多,兵强马壮,富的流油,吃饭简直就是吃大户,炊事班飘出香味都能让人馋的要命。可怜的步兵连,天天跑,吃不饱,闻着香,吃不到。
三排有一个士官叫张良广,特级装甲车驾驶员,士官都已经有工资了,就可以去服务社补充补充,打打牙祭。他是老兵,不是班长,既不跟新兵一块玩,也不跟班长一起玩。劭群是新毕业编外排长,既不跟班长一起玩,也不跟新兵一起玩。两人就经常约着去服务社买一种面包,叫热狗,油乎乎的,吃起来香的很,吃完以后底气十足。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肚皮流油,干活不愁。如果两人想去吃热狗了。两人就可以发暗号,放消息树。两人之间的暗号,还是张良广发明的:点头yes,摇头no,来是e, 去是go。这点三脚猫的英语人人都听得懂,二十一世纪初,大学都普及了,况英语乎?
军营大舞台,人才辈出,藏龙卧虎,自然有诗为证:
红军团队十大怪,
迷彩服,扎腰带,
一年到头没礼拜。
东西有门门不开,
南北有门出不来。
垃圾不运用土埋,
床单不平图钉拽。
战士送礼用麻袋,
干部送礼用车载。
饭前一顿障碍赛,
饲养员长得比猪快。
白天吃不饱,天天训练搞,很累;
晚上睡不好,半夜来站岗,很废。
当兵不当副班长,站岗不站二班岗。
晚上吹了熄灯号就寝之后,就是第一班岗,第二班岗正是刚睡着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实在是很废人的。
劭群作为新毕业排长,被安排睡的上铺,这是连队的惯例,新来的先吃三十军棍杀威棒,杀杀气焰,灭灭威风,老实点。班排长都是睡下铺的,极个别老兵因为下铺不够才会睡上铺。
劭群也没有办法,既然安排在上铺,那就睡上铺。睡觉就是生活,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学会享受,好好睡觉。只不过不久后的一天,劭群睡到了下铺。天上没有掉馅饼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夜间岗表给劭群安排的,就是二班岗。别的人的岗表,都是一班接一班前推,周期滚动。于他而言,马齿徒增,他成了千年老二,他像钉子户一样,牢牢地钉在了二班岗上。
他作为干部,自然就是带班员,战士也就是值班员,一干两兵,干部携弹,士兵带枪。干部指挥,统一行动,共同警戒。
每次到了劭群下岗的时候,下一班的带班员,总是来的很晚。每次劭群都嘱咐两名下岗的战士,不用等他先回去,明确两人负责人,交代安全事项。一次,两次……一天天过去。因为他是千年老二,所以他能跟全连所有的值班员一起站岗。时间久了,好多战士也替他打抱不平。他能有什么办法,我军的纪律是建立在自觉的基础上的。凡事事在人为,全凭自觉。自觉是最高的纪律,纪律是最低的自觉。有的班长就是这么不自觉,到了接班的时间,自己不定表不起床。叫岗的新兵,也不敢叫,既然不敢得罪班长,那就牺牲王排。两头不能兼顾,那就顾一头。不叫,几点起,几点接。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下一班岗的值班员都接岗一个小时了,带班员还没来。劭群已经站了三个小时的岗,都已经快凌晨3点了。劭群已经给连队打了几个电话,忍不住才催的。
远处晃晃悠悠过来一个黑影,值班员大喊:站住,口令!对方慢条斯理的回了回令,二排五班长马启豪。劭群跟马启豪交接完手续,轻声说了一句:马班长,我替你多站了一个小时岗。五班长马启豪毫不在乎的样子,回道:连值日叫错了,没找着我。
劭群没再说一句话,扭头便走。一方面确实困,赶紧回去睡觉。另一方面用动作表达不满,还有什么好废话的,就是故意的,明知故犯,屡教不改。
令劭群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马启豪竟然端起了值班员的自动步枪,举枪瞄向了劭群!
劭群正侧身看到,倒吸一口冷气。从当兵第一天起,陈江南班长就要求大家在任何情况下枪口严禁对向自己人,枪口只可以对向敌人。枪口严禁对人,已经成为人人熟知的清规戒律,也是不敢触碰的兵家大忌。站岗执勤的枪里边都是实弹,枪口对人,多么危险。“卧槽,今天竟然对上了我。”劭群十分恼怒,简直是莫大的羞辱与挑衅,生命的安全与生存的尊严,哪个更重要,他根本来不及想。他转头望向马启豪,马启豪端着枪,王劭群侧着身,静静的画面几秒钟,大地停止转动,河水停止流动,太阳不再上升,月亮不再发光,花草树木凋残,万物化为虚有。
劭群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转身向红五连走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劭群不怕马启豪开枪,马启豪没这个胆量,再说马启豪夜间三练习的实弹射击水平也是一般的很。劭群怕马启豪走火,不是有句玩笑吗,真瞄打不上,走火打个准,人世间歪打正着的事太多了。
劭群告诉自己:
今天晚上,
就是现在,
必须走到红五连。
如果自己走不到红五连,
那么明天的红五连,
自己只有滚蛋!
有时候,
我,
觉得自己,
像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
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栖上了枝头,
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我飞上了青天,
才发现自己,
从此无依无靠。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总是睡不着。
我怀疑,
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
没有变得更好。
未来会怎样,
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
我永远都找不到。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
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
算不算太高。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
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
算不算太高。
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啊,
你们好不好。
世界是如此的小,
我们注定无处可逃。
当我尝尽人情冷暖,
当你决定,
为了你的理想燃烧,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
哪一个重要。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
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
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