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探亲(上)
爱父母的人绝对会爱家乡。
爱家乡的人绝对会爱祖国。
爱是世间最美好的情感。
亲情,友情,爱情,情感的纽带。
平时,书信的往来,寄托着相思,对家乡,对亲人,对朋友。大家互相传递信息,共享世间繁华。这是劭群生活中的很重要一部分。
休息天的时候,他有时会去队找王中平学长,说说家乡话,享受家的感觉。两人也通电话,学员队之间有固定电话,通常无事是不打电话的。劭群慢慢习惯了,慢慢适应了,慢慢独立了。王中平有时会带着他去家属院,拜见胶东老乡。每次去时中平都交代他,不用带东西。劭群每次去,都会买一件啤酒或者一些吃的,不贵也不多,表达心意,空着手总会让人不太好意思。他们会在老乡家吃饭,喝酒,说家乡话,说家乡事,有时候也会谈谈学习和训练。去老乡家吃饭,队的三班长他们,也带着劭群去过几次。那个时候劭群还是懵懂小伙,不太懂人情世故,对于老乡间的交往,没有拿捏,全是本真,看起来有些傻。人总是在学习中不断成长,在经历中突然觉醒的。
王中平已经是北陆第四年了,快要毕业了。他是学员队的训练尖子,学员前列,尤其是五公里越野,一支八一杠,一身披挂具,全副武装,箭步如飞,帅帅的潇洒。他总会告诉劭群一些,很受用的东西,学习训练的方法,为人处事的道理,最重要的还是四年学习训练的心路历程,这是安全顺利毕业的灯塔。在北陆,毕业并不轻松,安全顺利毕业,不像地方大学,一旦考上,高枕无忧,稍加努力。轻松过关。北陆的学习和训练,不可以坐享其成,不可以唾手可得,需要付出的太多太多。劭群记得他们的毕业纪念册里,有一位同学如此这样写道:能从北陆学院毕业,是我今生最大的自豪。
魏军胜和李鹏举也是在各自的学院,寻觅着各自的老乡,茫茫人海,互相寻觅,君子同道,行走天涯。
第一年的春节快要来到了,可以回家探亲。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脚步近了,快要过年了。 能够回家,一切就都在期盼之中。
第一年的春节,大概是腊月二十三放假,正月十五前返校。
学员队统一组织订票,根据原户籍所在地,上报回返路程,个人先垫支后报销。如果有主动留守,看管学员队的,春节期间不回家,也予以报销,而且提倡表扬。每年都有主动留守的,为学员队做贡献。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劭群他们乘坐的火车,绿皮慢火车,从太原发往青岛的,车票是硬纸壳打眼的,每次都是站票,无座。能进车站,能上火车,是最低要求,也是最高待遇。
回家就要给家里边带一些礼品,离家半年,变化很大,看法想法,言行举止,大不同于以前。回家的准备,大家也是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半年的津贴费,省吃俭用,刨去日常花销,可以积攒下来的并不多。劭群给自己买了一双军勾,给小侄子天文买了一个足球,还买了两条新石门烟。这已经超预算支出了,捉襟见肘,寅吃卯粮。
年关来临,寒假将至,家里同学,互相书信告知,劭群也知道了迎春的放假时间,迎春也知道了劭群的放假时间。
离院前夕,王中平特意从过来跟劭群见了一面,两人车票的车次,起始时间,经停地点,都是一样的。中平又交代了一下,坐车的注意事项,都是以往的宝贵经验。还特意看了一下劭群回家带的手提箱,并用手掂起来试了试。然后告诉劭群:这样恐怕不行,把手容易断掉。然后就让劭群把背包绳拿了出来,用来捆绑手提箱。中平一边讲,一边捆绑,劭群蹲在旁边看着,学着,心里暖暖的。但是他心里很疑惑,为什么要用背包绳捆?他感觉手提箱的把手挺牢的。十万个为什么,人生中的为什么太多了,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知道答案,问题就是答案。
离院返乡的学员,统一乘坐学院安排的军用卡车,一车车往火车站输送。
火车站,小社会,曾经一个时代的缩影。
火车站分南站和北站,南站就是以后的省城总站,北站变成了以后的货站。当时北站是交通枢纽,大多数人出行都要去北站。
北站的广场,人潮人海,熙熙攘攘,红牌绿装,人来人往。
发车是晚上的时间,去候车室转了一圈,找到了检票室位置,大家无事可做。 劭群他们几个老乡凑到了一起,兴国,齐斌,志高,陆宇航,晏济怀,李晋,李永等。大家碰头商量,七嘴八舌,或者找个人看包裹,或者寄存一下,转一转去。包裹寄存点很多,按小时收费,最低的两元。两元不少了,车票才四十多元。两年以后涨到了七十多元,叫空调车,还是快车,有座。两年以后,出现了100元面值的钞票,津贴费随军费增加和自然增长已经翻了一倍,但发到个人手里的,还是发不了一张。
火车站的二楼是滑旱冰的,播放的全是的士高音乐,滑旱冰的,在场上翩翩起舞,行云流水,让人心动羡慕。劭群他们大多不会玩,就继续转。角落里有老虎机,就是游戏机,打拳皇的,打三国志的,打双截龙的,赌币的,应有尽有。劭群懂点皮毛,并不精通。有人留下,沉浸其中,其他人继续转。站外广场,还有好多地下录像厅,门口总会站着一两人招揽生意,热情周到,挤眉弄眼。现代版的讨饭的叫花子也不少,很多时候几个小孩,有男有女,扯着你的衣服,伸手跟你要钱。这群人,好像专找当兵的。你如果给了一个,马上会引来一群。劭群有亲身体会,刚给了一个一元钱,没过多大一会跑过来一群,围着他伸手要钱,场面尴尬,不知所措。
大家转来转去,大多无事可做。火车站的东西,假的多,贵的很,不敢吃,不敢喝;而且人员复杂,容易惹上麻烦。火车站是看尽人间百态的地方,鱼龙混杂,包罗万象。
大家就会远离火车站,选一个相对适当的地方,吃点喝点,等待上车。不能远,不能多,不能误车。
第三年的寒假的时候,劭群联系了师范大学的陈慧敏,两人约好寒假见面待一会,去玩一玩。两人就一起去蹦迪,大家都喜欢。陈慧敏是通过军训认识的,大家都是同龄人,各在不同的学校读书,劭群是他们的军训教官。两人书信往来,互通有无,还一起报名参加计算机等级考试。
蹦迪的地方在中山东路,叫太平洋的士高广场,半地下的。女生进场不要钱,男生10元。里边的果品饮料单点,不是太贵,俩人去了很少点,就是蹦迪。
进迪厅之前,安保人员会全身检查,管制刀具、不明液体等危险品禁止携带。安保人员统一制服,都带着步话机,也就是对讲机,大多是青壮小伙,应该不少都是当过兵的。
两人去了迪厅,在昏暗的灯光下,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点的地方。整个场内,人声鼎沸,声音嘈杂。座位上全都是男男女女,五颜六色,粉黛红颜,花枝招展,烟雾缭绕,觥筹交错之间,浪声荡笑。
迪厅的音乐大多是快节奏的金属击打乐,快速猛烈穿透每个人的心房,震撼着你的内心,搅动你躁动不安,随之不由自主扭动手舞足蹈。
流行的音乐都是野狼系列,猛士系列,后来还出现了兔子舞,蝴蝶舞等等。劭群最喜欢的是无限,“Let me hear you say yeah!”“No,No,No,No,No,No,No,No……〞“No,No,No,No,No,No,No,No……〞“No no Iimits,we’ll reach for the sky”,“No valley too deep,No maintain too high……〞人一旦喜欢,就会不由自主投入。
人世间美好的音乐都是相通的,绝不会有语言的障碍。
舞台之上,霓虹变幻,人群随音乐节奏和脚下晃动的钢板,摇来摇去。几个领舞的俊男靓女,奇装异服,衣着暴露,甩着头发,扭动腰肢,丰乳翘臀,疯狂的扭动着。气氛相当热烈,高潮不断,潮起潮落,此消彼长。落座的人也会站立起来,配合着节拍和节奏,双手摇摆,口哨声,尖叫声,不断传来,像一层层潮浪,冲上海滩。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期,思想解放,行为开放,每一个人都在时代的潮流中奔放。这里,就是上海滩的十里洋场,人人都想做许文强。叫强的好像都很厉害,高启强,风浪越大鱼越贵的人物。
劭群身穿迷彩服,脚踏军勾,自觉有一股英武之气。他手牵着陈慧敏,也上了舞台,到了这种地方,男生总要主动学会保护女生,不给坏人可乘之机。
钢板的舞台,是自动晃动的,即便你不动,身体也会随之摇摆,普适于所有人。经过多年军事训练的劭群,鲤鱼打挺,手倒立,丝毫不在话下。在初中班主任的启蒙之下,他对迪斯科和霹雳舞情有独钟,而且现在跟国梁也学了好久蹦迪,基本套路都会。世间万物,久了就比较老套,得以流传的不是经典,就是古董。迪厅中的蹦迪,动作大多都是,耸肩,扬颌,扭腰,送胯,撅屁股,双手随声摇摆,整个动作就是五迷八道中的摇头摆尾。这与队列要求截然相反,队列动作讲究的是军容严整,仪表端庄,不能耸肩,下颌微收,身体正直,收腹,收臀部,站好,立正。跳好迪斯科,反着来就行了,做一个歪戴帽子的散兵游勇,吊儿郎当,七扭八歪。
劭群的招牌动作就是,突然之间手倒立,随音乐突变,随霓虹闪烁,随轻呼尖叫,像蝎子一样,在地下倒立爬行,然后一个反转鲤鱼打挺起来。引起众人的喝彩,自己心中也是洋洋自得。他的脚下步伐,也随之越来越快,越来越大,竟然给自己整出一小片空地,大家围着他跳。
有时他也会跟陈慧敏一起跳,陈慧敏会跳交谊舞,大学校园里最普通的存在,慢四快三都可以,但是劭群不会。两人就只能蹦迪,面对面的蹦,陈慧敏的蹦迪一般,所以两人一会蹦,一会做些交谊舞里引带女步转圈的动作。引带女步转圈,都是陈慧敏教他的,劭群不太熟练,慧敏主动配合,两人也是玩的不亦乐乎,嘻嘻哈哈,全然不顾旁人的存在。如此张扬,实际上是很危险的。好在劭群一身迷彩服,身体干练,有些像练家子,比较唬人,也就多了一层防范,有惊无险。夜晚的迪厅从不安宁,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时常有之。场面混乱之时,即便那些穿制服的安保也奈何不得。聪明之人,溜之大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有一次蹦迪中,他俩还真碰见了冲突,幸亏及时走脱,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此时此刻,或许,魏军胜和李鹏举,也在等火车,也在溜旱冰,也在打游戏,也在看录像,也在存包裹,也在做施舍,也在吃美食,也在跳霹雳;或许正在放声歌唱:北国之春,我的未来不是梦,你在他乡还好吗……
万物皆有定数,一切皆有可能。
很多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懂得。
很多事,别人讲一万遍也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