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增祥
铁匠王家全村500多口人,100多户,姓崔,姓韩,姓赵,姓卢,是村子里的大户,各行各业,出人也比较多。
王是不大不小户,听长辈们说起老一辈,铁匠王家祖上是从四川出来的,跟随兵营打仗,打造兵器。后来分了很多支,一支在胶莱河以西,统称河西铁匠王家。一支在胶莱河以东,散落四处。
祖上的故事,大家都是听老辈人说的。
元末大乱,官兵义军到处烧杀抢掳,无恶不作。明初,山东历经战争伤亡,海啸灾害等,千里无鸡鸣,原住民几乎十之八死去,光莱州就有六百六十八个村人是川籍移民。
明初鲁中潍县仅剩金徐两姓,战争的可怕。潍坊西部大多河北山西移民。鲁西南部大多浙江江苏湖北移民。登州大多是云南、贵州和湖北的移民和军户。
明初进士王应豸撰写王氏宗谱,四川成都人王善同明洪武二年奉召徒掖,掖也就是胶东,汉武大帝刘彻封王的地方。王善同户,川籍移民,随军军户,家住东南隅机房街。后王姓家族繁衍生息,分为几支,东南隅支,机房街支,王家楼支,吕家支,平度支。据记载,王姓家族出了五六位进士,文武举人一百余位。到清朝中期,王姓家族逐步走向没落,但打铁的手艺始终没有丢掉,逐步发展出一个铁匠家,俗称铁匠王家。
明洪武二年是公元1369年,当时朱元璋还没有平定四川,明洪武四年才攻灭四川大夏明晟王朝,统一全国。宗谱村碑记载,大多牵强附会,无具无考。
平度支中的铁匠王家,清朝民国年间,在北京做布匹绸缎,长安街附近还有一个大绸缎庄叫作天增祥,生意做的比较大,账房先生是从河北沧县请的,据说是一支中的外戚,好像是侄媳妇家的亲戚,后来慢慢败落。
铁匠王家的老宅子,属于两进,大门朝北,正屋在北边,一侧是个过堂,过堂以后是院子,有一个西厢房,还有一个南配房。那个过堂,在劭群小的时候,经常是村里边的妇女们,在里边坐着编织,又能挡风遮雨,又能坐在一起说话,非常不错的一个聚集地。在这里说话无非是聊天,也就是精神世界的演绎,聊以慰藉,打发时光。
每当过年,家族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天增祥总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世代流传,口口相传。
据说,当年生意做得很大,运输绸缎的马车都挂有大大的铃铛,后来劭群从军以后,他的大哥国群真的拿出了两串之前马车上的锈迹斑斑的铜铁环子,作为家族的象征送给他,劭群也是很虔诚的接过视为圣物,就像我们周游景点,看到那些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感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历史隽永。
据说,当年劭群老老奶奶,到底第几代,他也搞不清,反正也是小脚女人,没有文化,从北京回胶东,是大包大包往回带钱,因为力气小,带不动黄白,只是纸票,大人随口一说,劭群记到心里。
劭群的父亲,也跟他提起过祖上以前的事,但是不多,劭群也略有记忆。
父亲说,早年间,截道的人特别多。截道的也就是响马,一般都是土匪,也有乔装打扮成良民的。这些截道的,东北叫胡子,胶东半岛也叫胡子,分红胡子和黑胡子,不同的帮派。
父亲说,这些人都有同于常人的过人本事,他们能从赶路人的脚印,走路带起来的尘土,不能判断身上有没有带金银,或者有多少现大洋。准的很,一旦被盯上,十有八九跑不了。
父亲还说过,北镇朱家有一个人出远门回来,火车上带了个大皮箱,实际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衣服,还放了石头。一路吹吹打打,引起了歹人的注意,自然也就被别人盯上了。下车之后,一直有人尾随,怎么都甩不掉。后来这个吹吹打打的人就被踢蹬了,踢蹬胶东方言,就是祸害的意思。后来歹人还把这个事向别人说了,边说边骂,“jin嫩娘的,ji子jin的穷光蛋”。
这样的事,各种版本,总提起,大家大多都是听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据说,祖上的老宅子里埋了两大缸宝贝,一大缸金元宝,一大缸银元宝,反正小的时候,那个园子就没消停过,总有不断被挖过的痕迹,劭群没有见到,只是听说。
不过后来,他的二哥永群真的在老宅子周围捡了一个银簪子,还听说老赵家的人捡了两块大洋。两大缸,金元宝,银元宝,成了劭群视作家族过往鼎盛的最有力的象征。
据说,后来天增祥绸缎庄因为长安街扩建,政府赔偿了很多钱,有一支留在了北京,据说那一支当年就买了一辆公共汽车,这在当时已经很了不得了,到底是怎样劭群耳闻未见,不过后来,真有北京一个叫栋梁的族亲联系过他,匆匆几句,草草了事,之后,再无音信。
还说有一支三老爷爷去了齐齐哈尔,那不就是闯关东嘛。影视上说过东北2000万人有1000多万是山东人闯关东过去的,铁匠王家大多数家户都有去东北的,所以村里边经常夹杂着两种语言,一种地道的胶东话,一种东北话,劭群他们管这种话叫撇腔,夹着本土方言的生硬东北话,土不土,洋不洋,让人听起来很别扭。